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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亭鎮。
房玄齡坐在鎮公署的職房內,呷著茶水,聽著劉仁軌將具體戰況一一呈報,旁邊蘇定方眉眼低垂,靜靜聽著,因為有房玄齡在,所以並未發表一字意見。
他自信自己率軍打仗可以做到運籌帷幄、決勝千裡,但是此次儘快江南私兵將會導致整個江南劇烈動蕩,直接影響江山社稷,這就非是他能夠全盤掌握並且控製局勢走向了。
說到底,他有自知之明,他是帥,不是相。
聽完劉仁軌的呈報,房玄齡放下茶杯,緩緩道:“無需太過顧忌江南氏族的反應,大唐立國二十餘載,朝廷上下各級機構完善,縱然其一時間得以猖獗狂悖聚集私兵,可經此一戰,損失殆儘,再也無力竊據整個江南,更遑論劃江而治,充其量仍有二三不知死活之輩上躥下跳,不足為慮。”
貞觀以來,天下各州府縣與中樞的聯絡逐漸加強,雖然門閥世家依舊把持地方事務,導致朝廷政令難以下達,但國家機構的逐漸完備,使得世家門閥可操作的餘地越來越小。
平素抵抗朝廷政令、加派苛捐雜稅還行,但若是揭竿而起造反起事,必然應者寥寥。
即便關隴門閥盤踞關中百餘年,上上下下每一個階層都掌控在手,到最終長孫無忌也不過是打起“廢黜太子”的口號,而不是推翻大唐、自立為帝。
若長孫無忌當真自己想要當皇帝,彆說旁人不會追隨,就連他身邊的關隴各家都不乾……
王朝鼎盛之時,對於地方的威懾自然強大。
而後,房玄齡對蘇定方道:“以華亭鎮市舶司的名義,向江南氏族各家發送照會,就說當下陛下駕崩、舉國治喪,兼之江南局勢不穩、地方不靖,所有海貿暫時停止,各家尚在海外的商船、貨殖、房產皆由水師就地封存,不許買賣、轉讓,恢複之日另行通知。”
蘇定方愣了一下,旋即佩服道:“房相這是釜底抽薪啊,末將馬上派人去辦。”
海貿的龐大利潤早已成為江南氏族的主要財富來源,各家因此也在其中投資巨大,不僅耗費巨資向江南船廠購買海船,還在華亭鎮以及海外各番國港口租賃貨倉、購買土地、建造倉儲、囤積貨物,以便將利潤最大化。
而水師封存這些財富,不僅是掐斷了江南氏族的財富源頭,更扣押其巨額財產,誰還敢跟水師唱反調
至於“恢複之日”,自然要視江南氏族的表現而定。
若是表現不好,或許水師乾脆全數罰沒,一文錢也不給江南氏族返回……
房玄齡蹙眉道:“這隻是警告,但不能真正將這些財產全部收繳罰沒,如此隻會壞了市舶司的規矩,更壞了水師的名聲。破壞規矩很簡單,但想要立其規矩,難如登天。”
而且有些時候鋼刀在鞘可以威懾四方、震撼人膽,使其不敢輕舉妄動,可當鋼刀落下,所有的威懾都已經不複存在,隻能麵對最為糜爛的後果。
蘇定方重重頷首:“房相放心,末將定約束水師上下,不會胡來。”
房玄齡叮囑一番,對劉仁軌道:“你速速帶領船隊沿運河北上趕赴關中,至潼關附近屯兵駐紮,與關中的東宮軍隊裡應外合、內外夾擊,震懾晉王極其所屬部隊,不過不要擅自開戰。”
“喏!”
劉仁軌心願得償,大為興奮,不過還是悄悄看了蘇定方一眼。
房玄齡執壺給兩人斟茶,兩人連忙欠身道謝,連稱不敢,房玄齡放下茶壺,緩緩對蘇定方道:“水師固然橫行大洋、威懾萬邦,但說到底格局太小,有你一人足以。正則的才具更顯於政務之上,若一直拘束於水師之內,難免大材小用……所以此番北上關中的機會,讓給他吧。”
“正則”是劉仁軌的字……
劉仁軌渾身一震,想要謝過房玄齡,但第一反應卻是下意識看向蘇定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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