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中,雨勢漸漸增大,叛軍猶如潮水一般自西、南兩個方向朝著武德殿發動猛攻,冒著右屯衛的槍林彈雨不惜傷亡,喊殺之聲驚天動地。
尉遲恭與李道宗麾下這兩支大唐帝國最為精銳的部隊展現出強悍的戰鬥風格,即便明知必死,卻無一人後退,全軍上下失誌不渝,甘願在主帥軍令之下赴湯蹈火、戰死沙場。
無以計數的兵卒倒在衝鋒的路上,武德門、虔化門、獻春門、日華門等等各處宮門的路上屍體層層疊疊,血流成河,這種用人命去消耗對方彈藥的戰鬥的緊張、慘烈,令人窒息。
饒是尉遲恭、李道宗皆是久經戰陣的宿將,見慣生死心如鐵石,依舊為麾下兵卒這般傷亡速度感到心臟抽痛,難以呼吸。
然而一場從天而降的大雨,卻澆滅了右屯衛的猛烈火力,帶給叛軍無儘的希望……
隨著右屯衛的火器在雨水之中越來越多的遭遇故障,火力減弱,叛軍士氣大振,衝鋒勢頭愈發猛烈,憑借兵力上的優勢逐漸壓縮右屯衛的戰線,將武德殿外圍的殿宇一座一座攻陷,迫使右屯衛不得不將戰線緩緩後撤。
承天門城樓之上,聞聽戰報的李治以強大的自製力遏製自己不會因為狂喜而手舞足蹈,但滿麵喜色卻無論如何也壓製不住。
他指著窗外的大雨,頗有幾分誌得意滿:“諸位愛卿可否看見這場雨就是上蒼的警示,無敵於天下的右屯衛因為這場大雨而喪失火器的威力,武德殿將被江夏郡王、鄂國公聯手攻陷,本王才是天命所歸的那一個!”
蕭瑀、褚遂良等人趕緊起身,一揖及地,齊齊恭賀。
正當右屯衛火力凶猛、萬夫莫開之際,一場大雨驟然而降,這不是“天人感應”又是什麼呢
或許晉王當真是天意所屬,降下這樣一場大雨澆滅右屯衛火器的同時,大抵也能將李承乾的統治徹底湮滅在太極宮內……
“啟稟殿下,崔信奉命收攏山東私軍、維係城內秩序,與進入城內的劉仁軌所率的水師部隊碰頭,雙方正在天街交戰,戰事焦灼,一時間難分勝負。”
斥候呈遞軍情,令李治的激蕩心緒稍有平緩。
明德門這麼快就被攻陷了
李治蹙眉,問道:“城外幾支軍隊動向如何”
“除去劉仁軌率軍入城,程咬金暫時駐紮在圜丘附近,薛萬徹駐守明德門,鄭仁泰則在安化門與明德門之間的地域修整,未有動靜。”
“嗯,看來薛、劉、鄭這三人還是不放心程咬金這個老匹夫啊……”
李治若有所思,這倒是好事,且不管程咬金到底怎麼想,眼下幾支軍隊相互製約誰也不放心誰,給了他充足的時間去攻陷武德殿。
“傳令給崔信,即便不能擊潰劉仁軌,也要不惜代價死死堵住天街不能使其靠近承天門,給江夏郡王、鄂國公爭取時間!”
劉仁軌麾下的水師兵卒雖然不多,但裝備極其精良、戰力極其剽悍,自江南沿著運河一路北上,接連重創沿途的門閥私軍,連鄭仁泰這樣的當世名將都被他打得丟盔棄甲,甚至逼得隻能投降歸附……崔信再是占據兵力優勢,隻怕也未必是劉仁軌的對手。
不過山東私軍人多勢眾,就算拿命去填,也能將劉仁軌拖住……
“喏!”
斥候得令,轉身快步離去。
寅時,武德殿內依舊燈火通明,叛軍在宮門之外發動潮水一般的攻勢,殺聲震天,兼且各自的家卷都還留在府中,眼下叛軍肆虐長安燒殺擄掠,殿中的文武群臣各個擔憂煩躁,如何睡得著
戰報如雪片一般飛入武德殿。
忽如其來的大雨,右屯衛火器故障、戰力受限,叛軍攻勢猛烈、戰局緊張……
不少留在殿上的大臣麵麵相覷,緘默無言。
“天人感應”古已有之,乃儒家之學說,及至董仲舒之時將其發揚光大。董仲舒將“天人感應”與《公羊傳》中的災異說、墨家的“天罰”等等學說合二為一,認為“天亦有喜怒哀樂的情感”,賦予“天”人格化的魅力,而“天”會將自己的情感通過種種自然現象表達出來,進而“警示人間”可通過種種自然現象去體察“天命”。
皇帝則是“天的意誌”在人間尋找的最高執行者,故皇帝自稱“天子”。
於是,每每天有異象,便可據此檢查人世間是否有災禍之事。
以此反推,若君王不明、昏聵暴戾,導致奸臣當道、禍國殃民,上天亦會降下災禍,懲罰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