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喧囂一時、被奉為“華夏第一寺”的白馬寺早已在隋末動蕩之中殘破不堪,牆倒屋頹、草木森森。夜半之時彎月沉沉,稍有動靜便會驚起棲息於梁上的鳥雀,
“撲棱棱”振翅消失在夜色之中。隻不過大唐立國以來推崇道家,李氏皇族甚至以老子之後裔自居,致使佛門式微,這傳承悠久的白馬寺也不曾予以修葺。不過玄奘跋涉萬裡自天竺求取經書
卻使得佛門聲威大震,佛道之間亦會是一場慘烈至極的鬥爭。
夜半無人、荒草古刹,李泰忽然來了興致,將茶壺之中的茶葉倒掉,重新沏了一壺茶,就坐在臨窗的月色之下優哉遊哉的品著香茶,居然十分愜意。
這白馬寺屢次毀於戰火之中,又在焦土之中拔地而起,興滅浮沉與天下大勢何異?
左右不過是生旺死絕循環罔替而已。
帝王將相也好,皇圖霸業也罷,最終不也是一抷黃土、一叢雜草?
沒意思啊。
李泰趁著月色返回城內,坐在官廨之中,讓人給劉、戴、張、許四人送去名帖,請四人到此會晤。
待到四人抵達之時已經接近午夜,張亮看著坐在書房優哉遊哉喝著茶水的李泰,不解問道:“殿下可是有何吩咐?”
這深更半夜的從被窩裡被揪出來,難免有點起床氣……
李泰瞥了他一眼,淡然道:“陛下有秘旨,由本王向諸位宣讀。”
四人趕緊整理衣冠,而後站成一排,上身前傾,一揖及地:“臣等聽候陛下諭旨。”
李泰喝了口茶水,在四人微感詫異的目光之中擺擺手:“時辰未到,且先喝茶。”
四人:“……”
起床氣更重了。
上前坐下,張亮接過茶壺給大家斟茶,戴胄一臉無奈:“到底什麼事?”
李泰道:“是陛下對諸位有另外的安排。”
“嗯?!”
四人齊齊一愣,張亮忙問道:“這是何意?不審查裴懷節了?”
難道這般大張旗鼓的審查裴懷節其實就隻是虛晃一槍,“三法司”蒞臨洛陽另有所圖?
“三法司”是審案的,什麼案子還能比裴懷節的案子更嚴重?
李泰卻不肯多說了,讓人送上幾樣精致的差點:“不用多問,時辰一到,本王自會公布。”
四人隻要忍著滿腹疑惑,喝著茶水、吃著糕點,卻心事重重,沒什麼心思說話。
這種心有所係的情況下,時間過得很慢。
終於,一個魏王隨扈自門外進來:“殿下,寅時到了。”
李泰放下茶杯,霍然起身,目視四人,沉聲道:“請諸位馬上召集隨行而來的官員、書吏,隨本王出發。”
戴胄愕然:“去哪裡?”
李泰:“河東鹽場!”
……
新月如鉤,河水滔滔。臨近孟津渡口的河岸處舟楫如雲、船船相連,全副武裝的兵卒沉默無言的沿著跳板迅捷登船,之後進入船艙、席地而坐。各船校尉手持顏色各異的小旗上下
揮舞,不斷打出旗語,數千人在黑夜之中行動有條不紊。
倏地,一聲沉悶的號角聲悠揚響起,百餘艘戰船幾乎同時揚帆、拔錨、起航,河麵上舟楫如雲、戰船連橫!岸邊草叢之中,一時間不少身影陡然躍起,向著洛陽城的方向奔跑。自從蘇定方率領水師抵達孟津渡,便有無數人的目光緊緊盯著,唯恐魏王李泰指揮水師
部隊封閉洛陽城,排除異己、剪除政敵。
此刻見到水師忽然拔錨,這些人手豈能不驚?
洛陽城水係環繞,一旦水師戰船自水門入城迅速控製各處城門,那就大事不妙……
孰料這些人還沒跑出幾步,便有人回頭,一臉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