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房俊喝了口茶水,眼皮都未抬,淡然道“汝是否在洛陽的年頭太多,被人奉承慣了,早已忘記大唐還有律法存在?抵製中樞政令乃是大罪,換了任何一家都得抄家、下獄、主犯流放邊疆,汝現在一句‘配合丈量田畝’,空口白牙就想既往不咎?如此,將朝廷律法置於何地?將頒布政令的陛下置於何地?”
這話毫不客氣,半點顏麵也未給於保寧留下。
這也是他痛恨世家門閥的原因,這些人依仗特權、目無法度,心裡根本沒有半分“國”之信念,一輩子都在為了一家一姓的利益而忙碌,損公肥私、破國為家,實屬常態。
而當攫取了最多社會資源的世家門閥不曾擔當本分本應擔當的責任,國家豈能富強?百姓豈能安居樂業?
隋唐時期的門閥世家、兩宋時期的士大夫集團、明清時期的地主鄉紳……這些政治集團自然有其可取之處,但更多還是對國家的侵蝕造成巨大危害。
於保寧有些坐不住了,老臉赤紅,憤然道“老夫已然親自登門,當麵致歉,越國公還不肯抬抬手嗎?洛陽於氏雖然最頂級的門閥,卻也不是任人欺淩的路邊塵土!”
他的確震怒,在他看來自己已經表現出足夠的誠意,然而房俊卻表現得高高在上、不屑一顧,憑甚?!
房俊簡直莫名其妙“號令家中佃戶、農人抵製朝廷政令、阻撓丈量田畝的是你於家,暗中聯絡河南世家鼓動輿論的是你於家,在洛陽作威作福侵占無數良田的還是你於家……可我聽您的語氣,怎地好像你們於家還是受委屈、被欺負的哪一個?”
於保寧搖頭道“越國公之言有誣陷之嫌,老夫不能認同。”
房俊笑道“你能要點臉嗎?”
於保寧震怒“越國公何以出口傷人?”
房俊點點頭,道“那好,我這就寫信往長安請旨,懇請陛下降旨‘三法司’對於洛陽於氏展開調查,土地、丁口、稅賦等等統統徹查,定要還於家一個清白,而後我親自登門負荊請罪。來人!”
“在!”有親兵自門外快步而入。
“通知阿史那忠、習君買,令二人協同派遣軍隊封鎖洛陽於氏在洛陽所有產業,將所有人嚴格控製在居所之內,無論是誰膽敢硬闖,殺無赦!”
“給戴胄、劉祥道、張亮傳信,命其指派‘三法司’中專精賬目之官吏進駐於家各處產業,封駁賬冊、清點庫房!”
“準備筆墨紙硯,我這就給陛下寫信。”
官廨之內不少親兵、侍者得令,馬上開始行動。
房俊這才看著目瞪口呆的於保寧,淡然道“事已至此,您請回吧,恕不遠送。”
“啊這……”
於保寧整個人都傻了,自己不過是多說了幾句想要占據一些主動,談判不就是這個樣子嗎?何至於這房俊居然立馬翻臉?
果然是個棒槌啊!
他自是不能坐視房俊將方才所說的幾件事都落實,否則洛陽於氏就將陷入萬劫不複之境地,他於保寧更將成為洛陽於氏的千古罪人,後世子孫人人唾罵、遺臭萬年!
因為沒有任意一個世家門閥可以經受這樣程度的審查。
且在以往縱然查出什麼又如何?大家都是如此,法不責眾。可現在如果房俊針對洛陽於氏,任何事都上綱上線,那就絕對不是洛陽於氏能夠抵抗的。
最為嚴重的是,之前那些與洛陽於氏同進同退、休戚與共的河南世家,未必會繼續與洛陽於氏同一陣線。
甚至會為了各自的利益選擇背刺洛陽於氏……
想到這裡,於保寧已經顧不得發怒,趕緊站起身拉住房俊的手,賠著笑道“二郎何必如此?你我兩家也算是世交了,正該彼此扶持、守望相助,萬萬不可這般相互攻訐,讓旁人看了笑話。”
房俊看著他,冷笑道“真就不要臉了是吧?這洛陽城自古繁華、天下之中,據說有王氣環繞,看來傳說不假,否則閣下也不能滋養出這般目無軍國、無法無天的性子。”
於保寧大汗淋漓,哪裡還有半分怒氣,都快要嚇死了,苦笑道“二郎不可這般戲言,洛陽於氏忠於陛下、忠於帝國,焉敢有半分不臣之心?隻不過是因為切身之利益受損故而一時糊塗而已,我向你保證,自今日起,定全力配合二郎所有命令,若有違抗,我提頭來見!”
本以為依仗洛陽於氏的威勢給房俊施壓,使其不敢針對洛陽於氏,孰料弄巧成拙,反而激怒了這個棒槌。
他自是不敢讓房俊給長安去信,以陛下對其之信重依賴,隻怕書信送遞長安,陛下的敕令便緊隨其後送來洛陽,到時候洛陽於氏何以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