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惡魔結社。黑騎士是唯一出沒在秩序之土的惡魔領主,他為聖經或是其他陰謀,人們不得而知。萊蒙斯遠離聖騎士團已久,如今隻是個光杆司令,眼下諾克斯的局勢變幻莫測,竟沒人想到通知他。
“有彆的人手嗎?夏妮亞·拉文納斯上哪兒去了?”這女人算不得幫手,可惜現在沒得挑。他一邊製造更多煙霧,一邊追問。
“那修女巫師?跑了。安托羅斯之戰後,這些人變得膽小如鼠。”
糟糕透頂。萊蒙斯心想。而我的同伴壓根不這麼認為。隻要他沒見到我的屍體,議會就沒多損失。伊文捷琳呢?閃爍之池的援助呢?與它們比起來,我像個倒下的棋子被掃出棋盤,到頭來還期望建功。聖劍杜蘭達爾損壞後,大概神官又會給我記上一筆。
“我們到底要怎麼辦?”
大主教瞥他一眼,“擋住就行。對方可要比我們著急,他在黑城停留得越久,加瓦什就越危險。占星師正好根據他的行跡推斷沉淪位麵的位置。”
“莫非先知大人還沒找到?”
“這樣的機會可不常有,需要借助神秘環境。”一座木樓垮倒,凡人四散奔逃,遊竄的傭兵和冒險者反倒成群結隊,在戰場邊緣觀望。
耶瑟拉歎了口氣。“我本打算和你拿下這家夥,可惜我們的盟友實在是沒用!高塔收回了空島,卻沒人能給這亡靈一點教訓。守誓者聯盟太鬆散,連個完整的計劃都商量不成,當然,我看他們本就沒那個能耐。至於寂靜學派,巫師不拖後腿已是露西亞保佑。”
“何必求助他人?難道我們沒人能來?”萊蒙斯想知道議會的情況。不論如何,在黑城解決一個惡魔領主都是大功一件啊。可實際卻和他的預計相差太遠。
“你通知得太晚,聖騎士長大人。”大主教似乎也為他惋惜,“這裡是布列斯,不是索德裡亞。我們準備得太不充分。”
撒謊。萊蒙斯心想。光輝議會絕非尋常凡人王國,距離對他們可不是什麼障礙。“神學家”從莫尼安托羅斯趕來羅盤高地,也沒花上一星期,他開始意識到議會內部並未對他的請求給予相應的回複。
而耶瑟拉臨行前坦白了這點。“除我之外,沒人有理由來。”他告訴萊蒙斯,“布列斯乃是我的祖國,是女神的信仰之地,不容惡魔自如來去。但主戰場還在高塔屬國,這很好,不必由我們承擔交戰後果……總之,議會忙於處理秩序與結社的決戰。萊蒙斯,我們必須分清主次。”
為了國王。萊蒙斯明白了,七支點的目的是“無星之夜”的首領。在諾克斯,每時每刻都有無名者在暗中行動,將物資、同伴、情報血管般輸送到秘密結社,他們的所作所為逃不過獵手的眼睛。聖騎士長知曉結社的權力架構,知曉存在一個統帥著七位惡魔領主的邪惡領袖,但關於此人,他們獲取的一切信息都無法得到證實。
為了國王。他不禁思忖,此人真比眼前的黑騎士更有價值,值得人們放他在黑城肆虐?不論如何,當地人不會因此讚美露西亞的公平。
“彆做多餘的事。”耶瑟拉警告,“彆冒多餘的風險,萊蒙斯。”
杜蘭達爾發出哀鳴。聖騎士長幾乎能感受到它的痛楚,此時此刻,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渺小。我還嘲笑過那學徒,但他一己之力改變了蓋亞教會,而我們隻得隨波逐流。
萊蒙斯傻瓜似的衝出迷霧,與黑騎士劍刃交擊。魔力光輝碰撞、粉碎、彼此傾軋,亡靈用劈砍擊退他,給他添加道道傷痕,他全不理會,隻顧揮劍反擊。聖劍緊咬著敵人的胸膛,耶瑟拉主教念誦咒文,在惡魔領主的盔甲上留下光箭的洞眼,讓鋼鐵在高溫中熔化。
杜蘭達爾撕裂胸甲,萊蒙斯見到一片漆黑。沒有血,沒有皮肉,絲絲黑霧滲出裂口,魔力擾動大氣。亡靈無聲地低下頭,眼眶中藍光舞動。
“毫無意義。”惡魔領主任由光紋在胸膛蔓延,烈火映照得黑甲一片橙紅。
萊蒙斯想要給他致命一擊,但亡靈猛地朝前一閃。杜蘭達爾的軀體密布裂紋,隻勉強維持著形體,而那把可怕的白骨之劍纏住聖劍,輕輕一撬,將它從萊蒙斯手中扯出來。簡直是教科書般的一式。
“夠了。”耶瑟拉用神術擋下黑騎士的橫斬,符文崩碎,他的肩頭忽地閃過血光。萊蒙斯迅速後退,杜蘭達爾在空中旋轉幾圈,終於重新落回手中。
不過,當他再次打量敵人,心中僅存的期望卻就此落空。亡靈騎士似乎毫發無傷,隻有胸甲的裂口昭示他先前的努力。
我用儘手段,萊蒙斯心想,莫非神術對這死人也無效?他不能相信會有亡靈能無視露西亞神術的懲戒。
大主教也瞧見了這一幕,他的神情與萊蒙斯一樣沉重。“看來你生前是個大人物。到底有什麼遺願,才迫使你重現人間?”
“什麼遺願也不行。”黑騎士的聲音低沉、嘶啞,無疑是死人的嗓音。“你以為我願意回這活地獄?”
“國王派你襲擾布列斯帝國?你們收集聖經有何目的?”
萊蒙斯瞧一眼同伴,心知他不指望對方回答。隻是不死者領主行蹤成謎,出手時更是難得開口,如今有機會與它交流,自然先問了再說。畢竟問問題又不花什麼。
“和你們一同迎接伊文捷琳。”黑騎士卻沒看城堡一眼,“可惜她不領情。”
“你該為此慶幸才是,惡魔。”
“宰了你們慶祝?我很樂意。”
嘲弄過後,不死者領主朝他們揮出最後一劍,便轉身離去。當他掠過街道,凡人們爆發出陣陣驚叫,爭先恐後地逃回室內。萊蒙斯真想追上去,哪怕是白白浪費性命,也好過在屬國領土內目送敵人大搖大擺地遠去。
難道我不知道後果嗎?他問自己,用斷劍和性命捍衛秩序,這到底有什麼不可以?但萊蒙斯彆無選擇,他沒有決定的權力,也無法負起責任……
等他們回到卡加特伯爵的餐桌邊,商隊業已啟程,耶瑟拉大主教也在此歇腳,等待矩梯重啟。而伯爵尚未從恐懼中緩過神來,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在兩人身後。
“我不是說不歡迎他們。”伯爵表示,“但黑城遭受了嚴重損失,隻靠商隊的價值,遠不能抵消異族繼續停留的禍患。是的。這是無奈之舉,閣下。”
“你做得很對。”耶瑟拉安慰黑城伯爵,“聯盟商隊多留一秒,都是對當地人的不公正。露西亞也會讚同你,塔蘭尼塔司大人。”
“守誓者聯盟是議會的盟友。”萊蒙斯忍不住提醒。
伯爵偏過頭,無禮地斜了他一眼,還以為萊蒙斯注意不到。“是的,閣下。隻是,話雖如此,不代表我們可以不要賠償。”
“當然。皇帝陛下會向我們的友邦提出要求。”耶瑟拉說,“這是合理的訴求。就算聯盟忙於獵魔運動,仁慈的陛下也不會對貴領地的損失置之不理。”
“啊,那再好不過了。”卡加特伯爵還是沒離開附近。
萊蒙斯不覺議會虧欠黑城,當初製訂行程時,卡加特伯爵可是非常歡迎,甚至把黑城的各種違規交易搬上台麵,以競爭過諸侯對手。
上次來找高地女巫時,此人態度更是不冷不熱。隨行神官告訴萊蒙斯,塔蘭尼塔司家族占有更富裕的封地,羅盤高地和黑城隻是非法貨物的出口地,領主收重稅以盤剝商人,並為其提供名義上的保護。
我還知道你的算盤。聖騎士長心想。尋找高地女巫未果後,卡加特伯爵提出要讓聖騎士團為他的生意作擔保,萊蒙斯聽了大為震驚,直接了當地告訴對方,除非太陽永不升起,否則決不會讓這幫商人敗壞聖騎士團的名聲。
“你太嚴格了,萊蒙斯。”耶瑟拉大主教私下對他說,“凡人不是這麼應付的,何況卡加特伯爵還是領主。”
“上一個出現在我麵前的領主令秩序大動刀兵,大人。”
耶瑟拉並不接茬。“屬國和聖城不同,人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恐怕你不會喜歡。”
“我對屬國和聖城一視同仁。”即便他內心不這麼想。不過大主教這話更針對自己,而非卡加特伯爵,萊蒙斯不願為此與同僚爭執。
“你絕對虔誠,大人。這我算看清楚了。聖劍沒有選錯人。”
杜蘭達爾快斷了。“那學徒呢?”
“什麼學徒?”
“高塔信使。”這麼久過去,尤利爾大概已經脫離了學徒身份。但在萊蒙斯眼中,此人永遠都是白之使的學徒,他的一舉一動帶著導師留下的印記。不知多少人為此而憎恨他。
“我讓他儘快離開,和那些守誓者聯盟的異族一起。”耶瑟拉大主教的口吻很平淡,“既然黑騎士為他手上的聖經而來,趕走他才最方便。”
侍女斟滿酒杯。“換成茶。”聖騎士長告訴她,“我不喝酒。”
“依我看,這孩子的確有天賦,但不值得投入如此關注。”
“不是我關注。”萊蒙斯指出,“不死者領主頻繁出現在他身邊,竟沒奪走那件神秘物品,這裡麵一定有原因。”
“還有什麼原因?他要他帶著聖經在諾克斯遊蕩,以找尋其他持有者。惡魔領主不敢輕易暴露行蹤,高塔信使則恰好相反。”
“聖經到底是什麼東西?”
“橫豎我是不懂。我聽說代行者曾邀請他到聖城做客,你們研究出結果了嗎?”耶瑟拉哼了一聲,“不管它是什麼東西,都不可能改變局勢。惡魔結社即將覆滅!除非‘勝利者’複生,還站在地獄那邊。”他喝一口酒。
“某些神秘物品具有非凡功效。”萊蒙斯思忖,但他不得不承認,任何物件都不能讓結社翻盤。秩序共有三位聖者坐鎮,而結社的首領還在地獄裡掙紮,永遠沒有卷土重來的一天。這些殘存的惡魔隻是屋子裡的老鼠。“霧星結社依靠神秘之地躲藏,而許多神秘物品也有類似能力。”
“惡魔是殺不完的,萊蒙斯。搗毀他們的老巢,殘黨便毫無威脅。”
“那伊文捷琳在怕什麼?”
大主教把杯子喝乾。他的指節刮過桌布,在絲綢上留下汙漬。
“自己人。”他回答。
“像真的似的。”萊蒙斯不為所動,“這該死的夜鶯到底是誰?安利尼?還是另有其人?她損失了自己的手下,還怪到我們頭上。”
“想必是一員大將。”耶瑟拉麵帶輕巧地笑意,“類似你或吉祖克,死掉的話,連神秘支點也會非常心疼。是的,大人。我這兒有幾個人選。”
萊蒙斯毫無笑意。
布列斯大主教直起身,與他四目相對。“就當是友善的提醒吧,萊蒙斯·希歐多爾。不論功過,請你記得自己的身份……以及這個身份所承擔的責任。哪怕你自覺是失敗者,在議會的眼中,你的能力也遠勝過‘紋身’吉祖克。是的。死人沒能耐。”
他又端起杯子。“若你變成黑騎士那模樣就得另說。不過,我們等不及幾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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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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