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爾恢複行動能力,不禁長出一口氣。他立刻前往韋弗莊園,順便在路過旅館時取走了行李。等火焰蔓延出靈感學會的大門、吸引巡邏隊的目光時,學徒在莊園的餐桌邊找到了戴茜……
……以及十數個戒備著的神秘守衛。
時間剛好。“看來有場硬仗要打。”他對德拉說。通靈者不喜歡這類消息,但對局勢無可奈何。
玻璃粉碎,寒氣湧入房間。戴茜·韋弗手中的勺子摔進碗裡,整個人朝後仰倒。“刺客!”她的喊叫壓過所有雜亂的噪音。
尤利爾撞進窗戶,直推到餐桌才停下,麵前是被震開蓋子的蛋羹和湯,蘑孤浮沉起伏。戴茜丟來燭台——她手旁隻有這個——試圖保持距離,學徒迅速一掀桌布,將其打落。
“是你!”她認出了尤利爾。這時,守衛業已破門而入,將她保護起來。戴茜·韋弗抹掉臉上的油漬,一揮手“抓住他。”
守衛引動神秘,劍光迎麵劈來。尤利爾感受到德拉傳來的激動情緒,隻覺如鯁在喉。他把墊布帶著一桌美餐甩向對麵所有人,接著從袖子裡抽出符文之劍。
魔法撕開布料,盤子四下橫飛,在牆上粉碎。守衛才驅開視野中的阻擋,眨眼又見劍刃閃過,下意識提劍來格。尤利爾趁機蹬在他胸口,把這家夥踹到隊友身上。兩人踉蹌後退。
他轉身避過刺來的一矛,伸手握住木杆。活像賽跑接力交棒。沒人想到這一幕。學徒的反應速度遠超過轉職神秘,而韋弗家族顯然沒有高環。他的對手本能地試圖奪回武器,結果手上反傳來巨力,令他重心不穩,差點栽倒。尤利爾奪過長矛,膝蓋重重砸進他肚子,手中將長矛旋轉,逼迫圍上來的守衛退卻。
丟掉武器的人因痛苦倒下,卻順勢抓住他的腿。學徒閃電般收回長矛,朝下用力一刺,就要把敵人釘在地上。
某人低喝一聲,長矛應聲而斷,兩名持刃守衛撲身上前。學徒一腳踢斷最近的鼻梁,卻感應到火種的輕顫,兼有手腳僵硬。神秘作祟。士兵捂著臉爬起身,讓他獲得了自由。在人們一擁而上圍堵之前,學徒閃開刀尖,矮身滾到桌下。
狹窄空間裡,衛兵的武器交錯碰撞,叮咣不絕,根本難有建樹。石火刹那,腦子會轉的人試圖掀起桌麵,但這時學徒已從另一頭鑽出來。
最前的守衛尚在拿武器亂掃。他壓住劍脊,鋼鐵浮出裂痕。對方見狀嚇了一跳,匆忙撒手,卻被尤利爾猛撞進懷裡,在悶哼中揮舞手腳,用護臂亂錘。而這時學徒已翻身站穩。
他一劍敲在守衛頭盔上,“嗡”地一聲響,守衛的腦袋朝後彈開,人也被打到牆邊,兩條腿搖晃著各走各的。尤利爾接著抓住這倒黴鬼的領子,朝身後隨手一丟,守衛頓時騰空,飛得比盤子還遠。窗邊上弩的士兵慌忙躲閃,一時手忙腳亂。
情勢如此,守護在韋弗身邊的士兵不得不上前,而戴茜轉身便逃。
尤利爾任由她消失在樓梯下。當守衛重整旗鼓,自四麵圍攻而來時,他的身體如墨水一般融入了陰影。
“彆動,女士。”利刃在喉,戴茜·韋弗頓時僵住了。“我有求於你。”
“你要什麼?”她的嗓音十分沙啞。
“靈感學會被結社覆滅了嗎?”
“毫無疑問。他們死得很妙,唯一缺點是太晚了些。”
尤利爾沒有問她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那天”發生的事讓學會看守變得瘋瘋癲癲,或許他本不是看守。“你們把控了城市?”
“哼,沒錯。正如你所見。”
“所以,那學會中人是惡魔獵手,還是你的敵人?”
“我的敵人都死了。”戴茜瞪著眼前不成人形的陰影,“竟來問我,蓋亞修士?我知道了,教堂如今無人回應,是不是?”她嘲弄一笑。“那也會是你的下場。”
不知她的自信從何而來。“作為蓋亞修士,我為你悲哀。”尤利爾不動聲色地回答,“你們的算盤打不響。負隅頑抗是沒有意義的。”
“蠢貨!我隻是小卒!”戴茜·韋弗低喝,“這隻是個誘餌,專引你們這些聰明人上鉤。”
不得了的消息。“他們在哪兒?”
“早死了!”她大笑,“結社拿他們來取暖!”
“什麼結社?”
戴茜的笑聲戛然而止。她瞪著學徒,似乎意識到了不對,但脖子上的利刃很快提醒了她此刻的身不由己。“瓦希茅斯光複軍團。”
“現在,把你從學會倉庫中搜刮的東西交給我。”
“不在我身上!我……”
『靈視』
短短一秒後,夢境便告終結。“感謝你的坦誠。”尤利爾刀尖劃過,熱血從創口中噴湧而出,淋在新任韋弗族長的胸前。她瞪大眼睛,然而目光暗澹下去。
在心底,通靈者小姐發出無人聽見的尖叫,不敢相信他竟突下殺手。
“彆喊了,我可沒忘記你的報告。”學徒邊說邊撕開戴茜·韋弗的口袋,找出一串猙獰的牙齒項鏈。根據形狀判斷,它們顯然不是自然脫落的。
一枚小鑰匙掛在其中。尤利爾將裝飾鏈扯斷,拾起了鑰匙。
『……!……!』
守衛早已尋來。見他手中的人質喪命,有三分之一的人掉頭就跑,沿路偷走值錢物什,大多數衛兵追到樓下,但尤利爾當然不會隻等著。當他鑽出房門時,已沒人能趕上。弓手稀稀落落的放箭,也被他輕易躲開。
失去調動人手的族長,韋弗家族的衛士便不再是威脅。但學徒才一出門,就撞上了一隊騎兵。
“放箭!”有人下令,頓時箭簇如飛鳥騰起,落入莊園。尤利爾離得很遠,但守衛一見他們,立時四散奔逃。
“獵魔!獵魔!”騎兵高呼起來。雙方陷入追殺混戰。
“見鬼,這些人是惡魔獵手。”德拉借他的嗓子說話,“怎麼回事?”
“如今他們算反抗軍。”學徒回答。而戴茜·韋弗則背靠秘密結社。隨著莊園開始混亂,城市也不再安穩,他瞧見靈感學會所在的方向冒出濃煙,火勢無人撲滅,也許有人還在推波助瀾。學徒避開戰場,進入一座沒窗戶的方塔。
“肯定和你那倒黴朋友有關!要我說,早避開他不就……尤利爾,你去哪兒?”
唯一的房間位於頂點。室內無人,家具卻齊全,角落處也安放著種種擺件。在這裡,學徒找到許多女人的用品,以及一麵巨大的落地穿衣鏡。許多資料袋收納在一起,貼好了標簽碼在書架上。
“你要藏在這裡?”德拉質問。他受夠她荒誕的問題了。
尤利爾鎖緊大門。現在我們無人打擾了。一把利刃憑空出現在手中,他站在鏡子前打量著它漸漸凝為實體。接著,沒有任何預兆,學徒轉過霜劍,尖刃猛刺入腹中。
眩暈伴隨劇痛。寒意逆流全身,他的手臂卻一陣溫熱。“滾出去。”尤利爾喘息著說。他用額頭抵住鏡麵,與倒影四目相對。“否則這隻是開始。你不會想回來,我保證。”
“天啊。”通靈者簡直魂飛魄散,“你瘋了嗎!在這時候?外麵的人會趁機要你的命!”
敵人當然不會錯過,尤利爾心想。若一路安穩,想必你不會放我回來。“要麼你出去,要麼我們一起送命。”
“你想嚇唬我!”
“沒錯。”尤利爾拔劍又是一刺,這次穿透肋下,他不得不小心繞過骨頭。血噴在鏡子上,留下恐怖的痕跡。“就是這麼嚇唬你。”
一陣沉默。她似乎正思量對策,在權衡利弊,但尤利爾已清楚她的畏懼。
“59號。”他開口,察覺音量比預想中小得多。“命匣。”
“你知道!你們合謀對付我?從我踏進靈感學會開始?”
尤利爾沒回答。他抽出劍插入胸膛,過程漫長而順利,德拉連在這時候操縱他的勇氣都沒有。
“你會死的,尤利爾!”她驚惶地叫道,“這麼多血!見鬼!”
學徒慢慢側身,最後背靠著鏡子。他握緊劍柄,但冰刃忽然散架,消失在空氣中,留下的創口頃刻間血如泉湧。他再也支持不住,跌坐在地上。不過很快,熱量的迅速流失讓身體變得輕盈,他隻是不想再動彈。
一個影子飛快地浮出他的軀體。“你贏了!”幽靈尖叫,“夠了!你真是瘋了!”
德拉·辛塞納主動解除了通靈。
他的耳膜似乎隔了層水,一切模湖不清。尤利爾竭力尋找一種無痛苦的呼吸方式,並伸手去碰傷口。所幸這並非他首次操作,在如此極端的情勢下,神術也漸漸成型。隨著療愈的魔藥滲入一張張開合著的鮮紅小嘴,學徒隻覺意識在此刻斷聯。
蓋亞在上。我大概死了一遭。他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人世的,但結果無可置疑。尤利爾解開襯衫,看到傷口內裡正在生長。
他沒去翻檔桉,直接打開抽屜,拿到了一隻方盒。“你的新家。”
“對不起!”德拉撲過來,她貼在他背上,透明的手臂穿過他的腰。“求求你,尤利爾。我不是要你死。我愛你。噢,諸神啊。我欠你太多。彆讓我獨自一人,尤利爾,這是我唯一……”
“我跟你兩清了,辛塞納。”命匣打開,通靈者小姐的身影澹化、消弭,尤利爾合上蓋子。
耳邊的喋喋不休終於消失了。學徒感到一身輕鬆。傷口隱隱作痛,但他有意避開重要內臟,魔藥足以治愈他。如今隻剩下一件事要辦。
顯然不是德拉·辛塞納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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