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輕輕鬆鬆,可是林婉秋的成年禮,那就是在十幾年前,當時港島普通人的收入一個月也就幾百美元,兩千美元也是他們小一年的收入了。
換到內地,就更不敢想象。
再一想也是,就算張宗憲斷錯這件瓷器,那也是蘇料,中明還是有把握的。
兩千美元,可能就是當時港島明代瓷器精品的正常行情。
眾人紛紛恭喜林婉秋,很明顯,這就是明日拍賣會的第二件重器了。
“是啊,早知道這些個,張兄怕也不會把這罐子擺出來給侄女看了。”楊永德開起了張宗憲的玩笑。
看到輕輕鬆鬆覺得已經學會了辨識龍紋的眾人,周至突然惡作劇心起:“現在有一件龍紋器物,如果有麟,無翼,兩足,卷草尾,口含西番蓮,那我們該認為它是何種龍紋呢?”
“嗯?”張宗憲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剛剛周小友說無鱗無翼者為螭;無鱗有翼為夔,有麟有翼為應,有麟無翼為龍。”
“但是龍應當為四足,三四五爪,雙角,你這又是兩足,卷草尾,還口含西番蓮,這個……”
這就是實戰和理論的區彆,王老爺子給周至講課的時候,也曾經拿出這道題來為難過周至。
果然這下又把眾人給難住了,有說該算龍的,有說該算夔龍的,還有說這樣的東西應該沒有,如果有,那就該算作新品種的。
周至笑道:“蘇麻離青料還有一個特征,落筆濃重出皆有鐵鏽斑,號稱錫光。”
安宅英一突然說道:“對,這件器物的錫光……”
說完重新彎下身子:“側著光看,這夔龍下半身錫光重疊,如覆厚鱗,這是……上半身如獸,下半身如龍!”
林婉秋不禁駭然:“周至你都沒如何仔細看這件東西吧?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懂一點書法和國畫,根據書法和國畫的知識,可以推斷出這條龍是如何繪製出來的,雖然看似無鱗,其實這夔龍的下半身,匠人還是按角龍的畫法點出來的,不過用了粗筆,讓鱗紋相互覆蓋,看上去如同整體而已。”
“再根據蘇料的特性,可以想見,龍身上堆疊釉料的地方,燒造之後必然形成錫光連綴的效果,隻不過這些鱗片,覆蓋在蘇料沉翠的顏色之上,需要側光仔細觀察,才能夠分辨得出來。”
“所以這條龍還是得當做夔龍來看,而宣德夔龍所謂的‘無鱗’,其實是畫工用筆較粗,加上蘇料本身的暈染效應一起造成的。”
“後期的畫工在彷造的時候不夠細致,才將之當做無鱗給畫了。”
“能在一件瓷器上將心思用到這等地步,這件青花,必是宣德朝真品無疑。”
“這也就解答了剛剛的那個問題,如果將來真的發現一件龍紋器物,有麟,無翼,兩足,卷草尾,口含西番蓮,那我們該認為它是夔龍紋。而且畫工是真正理解了宣德夔龍畫法工藝,隻是沒有了蘇料,無法利用蘇料的暈染效應,製造出神奇的錫斑鱗效果而已。”
眾人再次湊到那件宣德瓷器底下認真觀看,看完之後麵麵相覷,古人搞出這等機關,誰特麼想得到?!
也不能這樣說,麵前不就有個妖孽想到了?!
對於周至的鑒定水平,所有人都不再懷疑了,安宅英一是最愛瓷器的,之前看這個宣德夔龍大罐還有些不以為然,畢竟元明青花他也不是沒有,現在竟然也有些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