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滅了,最後敵人拿不下的堡壘,給自己人滅了。”周至拍著大蛇的腦袋:“就好像這玄武的雕塑一般,神龜雖然堅若磐石,沉渾勇猛,架不住大蛇壓在自己頭上壞事兒啊……”
“是出了漢奸?”梁紅問道。
“也不能夠說成是出了漢奸。”周至感慨:“準確的說,應該是南宋朝廷忙於黨爭,活活將一個民族英雄逼成了漢奸!”
“啥?”
“之前我們說了,川南防守體係,是餘玠完成的,這套體係抵禦了蒙元數十年的進攻,甚至可以說,直到南宋滅亡,這套體係都沒有被攻破,就連作為蛇頭的神臂城,都能夠獨抗外敵三十四年。”
“這麼一個打破蒙軍入蜀,順江滅宋計劃的大功臣,餘玠的下場你們知道嗎?”周至冷笑道:“整吏治、肅綱紀、布防務、促發展,眼看功成之際,遭到構陷,死在渝州。”
“就和嶽飛差不多?”
“餘玠抗戰獲勝,與統製姚世安不和,姚世安則以當時宰相謝方叔為援,於是謝方叔設法迫害,和參知政事徐清叟等向理宗誣告,攻擊餘玠獨掌大權,卻不知事君之禮。”
“理宗聽信讒言,召其還朝。餘玠知有變故,憤懣成疾。同年七月在蜀中暴卒,享年五十六歲。有傳聞稱他是服毒自儘。”
“餘玠死後,理宗為之輟朝,特贈五官。然而次年六月,朝廷除罷其羽翼之後,有侍禦史吳燧等發動,奏陳餘玠‘聚斂罔利’七罪,理宗下詔查抄餘玠家財。”
“之後又稱他鎮撫四川無方,勞軍困民,命其家運錢‘犒師振民’。十月,再經監察禦史陳大方誣告,理宗遂削去餘玠資政殿學士之職,並迫害其家屬和親信。”
“這等國家,不亡才沒天理!”方文玉義憤填膺。
“所以王夫之的《宋論》寫得好啊。”周至說道:“孟宗政、趙方、孟珙、餘玠、彭大雅之流起,而兵猶足為兵,將猶足為將,戰猶有以戰,守猶有以守,勝猶非其徼幸,敗猶足以自持。左支右拒於淮、襄、楚、蜀之間,不但以半割殘金,而且以抗衡蒙古。”
“……以賄賂望閫帥,以柔媚掌兵權,以伉直為仇仇,以愛憎為刑賞;於是餘玠死而川蜀之危不支,劉整叛而川蜀之亡以必,呂文煥之援絕而陽邏之渡不可複遏。”周至眼中也充滿憤恨:“當時餘玠一死,史載‘蜀之人莫不悲慕如失父母’。”
“那你說的漢奸,就是‘叛而川蜀之亡以必’的這個人了?”張路問道:“叫劉整的這個?”
“對。”周至說道:“劉整是關中人,勇猛非常,曾隨孟珙攻打金朝的信陽,夜率驍勇十二人,渡塹登城,襲擒其守。”
“孟珙得知大驚,以為五代名將李存孝率十八騎拔洛陽,今劉整率軍更少而取信陽,於是軍中稱呼其為‘賽存孝’。”
“後任潼川府路安撫副使兼知瀘州時,作為四川製置司下的四大主力戰將之一,在遂寧、涪州與蒙軍作戰中屢建奇功。”
“可惜身為北方人的劉整以武功獲得升遷,南方諸將皆出其下,這就成了一種原罪。”
“於是劉整被上司呂文德猜忌,一出謀劃策就被否定,一有功勞就被隱瞞不發,還讓與劉整有矛盾的俞興任四川製置使,用以打擊劉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