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的時候,他真的就是個心無城府的富家子弟,被家裡寵著,除了自己感興趣的藝術,什麼都不懂。
現在虞幸回想起來,都要被那個時候的自己天真哭了。
伶人說他不聰明,他也的確蠢,放著一個從一開始就動機不純的人在家裡待了那麼久,還傻乎乎地把對方當朋友,甚至是閱曆上的老師。
交心交得毫不懷疑,背叛到來時就毫無抵抗力。
好在,虞幸最終在之後的漫長歲月裡,學會了如何去聰明。
人的性格是在一幕幕記憶中被拚湊起來的,經曆過美好,才知道什麼是開朗;經曆過慘痛,才知道什麼是淡漠;經曆過背叛,才知道什麼是陰暗。
一切結果都有因,一切瘋狂必然有它的起始。
虞幸的轉變大概也是這麼來的吧,失去了所有倚靠的他被強行帶走成了伶人的實驗品,逃出來的時候,他的心理已經完全扭曲了。
他意識到伶人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怪物,一個看起來美好,實則承載了一切黑暗與負麵的怪物。
這種扭曲在最初的爆發後,被虞幸自我隱藏了起來,裝成一個符合社會期待的人,並且不甘心地、努力地重拾善意。
伶人想他成為一個墮落的東西,那虞幸偏不。
夢境還在繼續。
持槍的人聲嘶力竭地互相呼喊指揮,虞幸夢中的身體裡全是洞和子彈,血流如河,灑在了他走的每一步上。
但正如實驗人員所說,他已經死不了了。
虞幸感受到了此刻體內的力量,陰暗,冰冷,令人生畏,他從來沒有過這麼濃烈的被暴戾支配的感覺。
他最終殺掉了所有拿槍的人,隨意拿了件沾血的衣服,千瘡百孔地逃進了那扇光門。
出去之後,不知歲月幾何。
夢中的虞幸有自己清晰的意識,但是很多時候控製不了自己的行動,也總是會共情感受到夢中自己的情緒。
他用手指摳出了所有鑲嵌在肉裡的子彈,就像他曾經真正做過的一樣,麵色冰冷。
傷口已經開始蠕動,愈合,不斷提醒著虞幸自己從此刻開始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的事實。
這夢什麼時候能結束?他有點不耐煩。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前麵出現了叢林,之後,一個小村落映入眼中。
是老張家所在的村子。
虞幸有些恍然:原來如此,我的傷原來是這麼來的。
可是這裡……我似乎也來過了……我記得之後,好像是一條河,河裡——
夢境在此時戛然而止,他的所有意識也驟然停滯。
……
陽光照在了臉上,帶來一陣暖意,虞幸皺了皺眉,在這一夜混亂的夢中疲憊地清醒過來。
他一骨碌坐起來,伸手揉著自己發脹的太陽穴:“做夢真累……”
不過這夢做得不虧,他已經想起了很多事情了。
出生,長大,遭變,被抓,逃出。
這部分記憶回來了。
然而,看到村落後的事情,仿佛是有什麼東西不想讓他知道一般,強行打斷了記憶,他隻能確定,自己從昨天起經曆的一切,似乎都隻是一種重現。
他明明已經遠離了這些事情了,為什麼現在他會回到這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