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小巴車搖搖晃晃地從一片灰色的街道上駛過,周遭全是低矮建築,顏色看起來舊舊的,充滿了年代感。
不,與其說是年代感,不如說是一股落後感。
龍頭鎮在崇山峻嶺之下,混合出一種人類社會與自然空間的奇異融合風格,明明是撲麵而來的舊和貧窮,卻讓人覺得這個地方就應該長長久久地維持現狀,守住某些大城市早已失去的東西。
虞幸沒骨頭似的靠著的地方已經從飛機上的舒適沙發,降級到了小巴車嘎吱嗄吱響的硬座。
這回行李也沒地方放了,小小的箱子隻能被夾在他雙腿之間——大一點的行李箱堆積在過道裡,而現在,他占據著靠窗位。
趙一酒依舊坐在他旁邊,一手搭在行李箱頂端,一手放在大腿上,手指無意識地一下下輕點。
車上的人很多,也很嘈雜。
他們轉了兩次車,這應該是最後一趟,待會兒到了站點,再想往目的地靠近,大概隻有租車和走路兩個選擇了。
因為車上人多擁擠,和飛機上的氛圍完全不同,趙一酒混身習慣性警戒起來,表情陰鬱而沉靜,頗有種不好惹的氣質。
一些大嗓門的當地人……也可能是附近鎮上的人用難以聽懂的方言交談著,他們有的穿著不時興的常服,有的穿著少數民族的服裝,樣貌也南邊有差彆。
五官起伏更大,皮膚更乾燥,沒有南方地區那麼水靈靈,但看著都很有力氣。
趙謀旁邊坐了個當地的中年人,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居然已經和對方交談甚歡,方言的口音雖然不標準,但已經能自如地交流。
這或許也是他改變穿衣風格的原因,哪怕是穿著休閒服,趙謀和當地人一對比還是過於清秀了,完完全全能叫一聲小白臉,若是敢穿西裝,恐怕更會突出一個格格不入。
反倒是趙一酒,身上的不好惹氣質蓋過了相貌的影響,完美融入了當地的魚龍混雜。
沒錯,還沒下車,虞幸就已經對龍頭鎮有了“魚龍混雜”的印象。
龍頭鎮是進過龍嶺的絕佳補給站,雖然鎮子不大,也不富有,但虞幸從車窗往外看,來來往往的路人中有不少裝備精良的外地人。
有留在鎮上做一些灰色生意的,有進山圍獵或是倒鬥的……虞幸進過墓宮副本,他知道倒鬥下墓的人都是什麼樣。
總之,他看到了不少在外界無法出現的職業,想來是過龍嶺一貫的風格——上頭的人不管,不建設,下頭的人自然而然就開始自己搞錢,而且搞得很不要命。
虞幸看了會兒,把目光從人身上收回,轉移到更遠的地方。
他在看山。
過龍嶺蜿蜒綿長,從龍頭鎮任何地方抬頭,都能看見因為距離而失真的綿延山影。
龐大的,巍峨的。
窒息的。
山脈堵住了所有方向,像無法越過的牢籠,哪怕是業江從中開了豁口,也還是擋不住層層山石的壓迫。
龍頭鎮姑且如此,地圖上找不到的酸與縣,就更彆說了。
下午三點多,小巴在鎮上的汽車站停了下來,車上的人磨磨蹭蹭往下走,都把自己的行李包袱看得死緊。
虞幸從車門躍下,舒了口氣,被迎麵而來的新鮮空氣撲了一臉。
車裡太悶了,下來後果然好太多。
“如果是剛認識的你,早就吐了吧。”趙一酒在他旁邊若有所思地端詳一刻,自顧自地得出結論。
虞幸有些訝異他會主動提這個:“嗯?酒哥更喜歡一開始柔弱的我嗎?”
趙一酒露出些許嫌棄表情,但演技不過關,讓虞幸看出了些許口是心非:“……怎麼可能喜歡一個病秧子,很麻煩。”
趙謀也下了車,不管他倆在聊什麼,笑眯眯地把胳膊搭在弟弟肩上:“走,我剛和本地人打聽了,酸與縣有點遠,而且在山裡,要去的話,我們得找個能進山的當地向導。”
“去哪找?”趙一酒歪頭。
虞幸笑了,看著幾個正在朝他們接近的夾克男子:“不用找,向導會來找我們的。”
這個汽車站是龍頭鎮唯一進出車輛的地方,會做生意的肯定早早就來這兒蹲人。
果不其然,那幾個正在往這走的男子互相對視幾眼,最後隻有其中一個走了過來,剩下的回原本靠著的地方抽煙去了。
那男子個子不高,看著精瘦,大概四十多歲的模樣,精明的眼神掃過他們的穿著,又掃過他們的臉,操著一口不標準的普通話:“嘿!哥幾個是外地來的吧?”
趙一酒不搭理人,虞幸也低頭“玩手機”,隻有趙謀正眼瞧了男子:“是啊,咋了?”
“俺瞅著你們就是外地來的,害,俺尋思著幾個小兄弟初來乍到不太方便,估計得要人領領道兒吧?”男子殷勤遞了根煙過來,趙謀看著這劣質的煙牌子,把趙一酒放了,笑眯眯地接了叼住。
趙一酒立馬離遠了點,臉色沉沉,眉眼壓得很低,這反應反倒讓男子放鬆了點,嘿嘿一笑。
啪嗒一聲,男子替趙謀點了火,拍拍自己胸脯:“你們要找人就找俺,俺啥路子都有,保準你們做啥都方便!”
趙謀笑容不變,卻沒接話,隻是用戴著銅錢手鏈的那隻手夾住了香煙,呼吸間讓白煙順著唇瓣張開的縫隙滲了出來。
男子再一看那手鏈,瞳孔一縮,不由得重新打量三人。
年輕,麵嫩,兩個俊哥長得很像,應該是親兄弟,還有一個比明星都漂亮——原諒他腦子裡詞彙不多,隻能想到這個詞。
這是他對三人的第一印象。
但他們這行看人,可不僅僅是看外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