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表麵並無傷痕,是被人一瞬間震碎了內臟,熊天翊好歹也是七品武夫,能讓他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起碼要五品宗師出手。”
謝雎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感覺有些頭痛。
倒不是因為出手的人有五品實力,而是……現在這種局勢,大胤京城到底有多少五品宗師?
十幾個,二十個?亦或是更多?
京城出了這麼大的事,許多五品宗師都趕了回來,或多或少都有幾分幫忙的意思。
這件事,如果要排查下去,就難免會有些摩擦和碰撞。
若是不查。
熊天翊好歹是朝廷要員,他就這麼死在京城裡,結果朝廷連點反應都沒有,落在有心之人眼中,這就是退縮的信號。
他們隻怕會更加肆無忌憚。
謝雎一時陷入左右為難,翻來覆去地看著卷宗,頭也不抬道“熊天翊的家眷,派人去調查過麼?”
工部侍郎已經不算小官了。
他在京城內自然是有宅邸,有一大家子家眷的。
“府衙已經第一時間派了人手,不過……府上已經人去樓空了。”
看到自己侍衛臉上的表情,謝雎就已經全都明白了,“看來下手的人很謹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熊天翊死了,他的家眷大概率也活不成的,有能力讓熊府上下蒸發的武夫,而且還是在不驚動任何人的前提之下,就算是五品,恐怕也要有幫手才行。
“將這卷宗交給老祖吧。”
謝雎一時拿不定主意,最後輕歎一聲,決定還是把這麻煩事交給謝應。
“不必了。”
就在這時。
外麵傳來一道聲音。
抬頭看見走進來的謝應,謝雎急忙站起身“叔爺……”
話剛到嘴邊,他又趕快改口“見過老祖。”
“坐。”
謝應手掌一按,“老夫已經去看過那具屍體,出手的人確實是五品,但背後一定有上三品替他遮掩。”
“上三品?”謝雎眼神一變,“老祖的意思是……”
“這件事,你跟謝忱不必再操心了。”
謝應淡淡道“老夫來找你,是聽說你今日去見過謝秀?”
“是有此事。”聽出他的語氣有些不滿,謝雎立馬道“近來萬裡軍殺了太多權貴,已經引來朝中許多人的敵意,所以,我想問問老九的意見。”
他絕口不提七皇子謝霜,把事情全都攬到自己身上。
“你不是能拿這種主意的性子,是謝霜在背後攛掇你吧。”
謝應卻一眼識破了他這點心思,“你如果不想做這個太子,大可直言,不要假他人之手。”
“老祖……”
謝雎的臉色一白。
這句話的語氣雖然不重,但卻足以把謝雎壓死。
不想當這個太子,那他當什麼?
回去當皇子?
於是就在一瞬間的思考過後,謝雎直接跪在謝應麵前,“孩兒知錯了!”
謝應垂下眼簾,盯著他看了幾秒,冷冷道“老夫隻來見了你,沒有去見謝霜,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再犯一次,你也不必跪下認錯了。”
“孩兒明白……”
謝雎的冷汗瞬間就流了下來。
他知道自己那點小心思,絕對瞞不過老祖,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是,自己隻是去見了老九一麵,居然會引起老祖這麼大的反應。
原本還想表現得‘兄友弟恭’,將謝霜摘出去,結果反倒差點把自己給裝進去了。
等到謝雎緩過一口氣來。
謝應的語氣才稍微溫和了下來,淡淡道“老夫不讓你們去打擾謝秀,也是為了你們著想。現在的謝秀,跟你們已經完全不同,彆再用那些上不得台麵的事去打擾他。”
謝雎幅度極小地點了點頭,隨即小心翼翼道“老祖特意來警告孩兒,可是因為九,九弟他那位好友?”
他沒敢提出對方的名字,仿佛在這皇城之中,隻是說出那四個字,都變成了禁忌。
甚至在謝應麵前這麼問,他都有些戰戰兢兢,提心吊膽。
好在謝應隻是瞥了他一眼,“就你這點膽量,還非要刨根問底,真是自討苦吃。”
“不過,你說的也確實沒錯。老夫攔著你們去見他,的確與大離夜主有些關係。”
謝雎的身體忍不住抖了一下,“老祖……”
他沒想到,老祖竟然就這麼說出來了。
然而,謝應見他這副沒出息的德行,頓時就沒好氣道“大離夜主沒你想得那般可怕,你不去招惹他,他也沒心思理會你一個區區大胤太子。”
呃……
謝雎張了張嘴,竟也不知說些什麼。
區區大胤太子……
這話仔細想來,好像是沒什麼毛病。
但聽起來多少有些刺耳。
“行了,彆在老夫麵前惺惺作態。你防著謝霜,那是你自己的事,隻要彆把謝秀扯進來,隨便你們幾個怎麼折騰。”
謝應擺了擺手,隨即道“至於工部侍郎被殺一事,交給萬裡軍去處理。”
原本謝雎心裡就放不下此事,一聽這話,注意力頓時就被吸引過去,趕忙道“老祖,您也知道,現在朝中有多少人對萬裡軍頗有怨言。如果這件事也交給他們去辦,隻怕會引發更多人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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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萬裡軍若是借熊天翊的案子,再牽扯出一些權貴來,咱們可就真的壓不住了。”
謝雎壯著膽子道“還請老祖收回成命!”
“你這小子,雖然比起老十是有所不如,不過,至少你還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謝應的臉上看不出喜怒,緩緩說道“這件事,如果讓老十去辦,你覺得他會怎麼做?”
謝雎不假思索道“嚴查到底,不管牽扯出什麼人,全部依律處置。”
“不錯。”
謝應微微頷首,道“老十的處事激進,在這種時刻,就該由他這樣的人來主持大局。朝堂上的反對聲音,有老夫來擋,若有人不講規矩,也由老夫去解決。
但,放眼大胤朝堂,能在老十手裡走這麼一趟,最後清清白白活著出來的,你認為能有幾人?”
這次謝雎沒有立刻回答,稍微思索了一下,低聲道“孩兒認為,十不存一。”
“是,十不存一。”
謝應笑了一聲。
露出意味難明的眼神,“如果依律處置,能從老十手裡活著出來的,十個裡麵,最多也就隻有那麼一個。要是他再盯得緊一些,說不定連這一個,也要被萬裡軍砍了腦袋。”
直到這時,謝雎也漸漸聽懂了老祖的態度,垂首道“所以您才需要老十在前方衝鋒陷陣,再讓孩兒與他相互配合,儘量不要讓他把事情做得太絕。”
十皇子謝忱自小就是個眼裡揉不進沙子的性格。
如今由他把持大權,朝中上下也可謂是人心惶惶。
沒有身為帝王的製衡,更沒有敲打,震懾,拉攏等手段。
對於謝忱來說,唯一的衡量標準,便是大胤律法。
罪不至死,尚有可饒。
若是依律當斬,他便立刻叫萬裡軍直接把人乾掉。
甚至連下獄,押解,斬首示眾等流程都直接省去。
這樣酷烈的手段,不光震懾了一些心懷鬼胎之人,同樣也讓許多真正犯了死罪的權貴被逼上絕路,不得不進行一些鋌而走險的選擇。
畢竟往後一步是死路,往前一步雖然也是萬丈深淵,但未必沒有活路。
要讓他們自己選這條活路,就不知要鬨出多少亂子。
所以,才要有謝雎的存在,成為這群人的‘活路’。
“你能明白老夫的安排,證明還沒蠢到家去。”謝應淡淡說完,接著就語重心長道“恩威並施,隻是權宜之計。日首一案,牽扯出來的權貴、大臣實在太多,不治則損其威,失其正。”
謝雎若有所思道“不能不治,但也不能全治,老十就是那把代表朝堂威嚴的利刃,而我則是代表朝堂寬仁的台階。”
“利刃殺夠了,就該讓那些還有價值的人,踩著我這個台階下去,往後安分一點。”
謝雎臉龐一顫,忽然有些感動地抬起頭“老祖……”
“做好你的本分,該到你手裡的,不會少了你一絲一毫。”謝應擺手打斷,轉身說道“這幾日記得與老十多聊一聊,熊天翊的事,老夫會親自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