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的洛陽城外,洢水之畔的一處彆墅中,一身道骨仙風的鶴氅羽冠,難掩風流俊雅的紀王李慎;也閉目團座在,玄金垂幕和青鳥紋的紗帳下,籠罩在熏香如縷的嫋嫋煙氣中,清逸飄然若仙。然而,也不知過了多久之後,他突然眼皮下激烈抽動著,驟然睜開漆黑深沉的眸子。就見一名身材圓胖的宦者,小心翼翼的步入滿是香煙與道逯、旗幡和神台的靜修堂內,用一種緊迫亦然的聲線道:「君上,上陽苑副監傅延慶,方才急忙使人來報;說是越王世子已潛入明台苑,隻怕是彆有圖謀和變數了。」「不急,且靜觀其變。」然而,聽到這句話的紀王李慎,卻又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像是喃喃自語的念到:「讓那位天後忙中出錯的機會,可是稍閃即逝;待到八王兄動了,再去聯絡河南府好了。」而在被重重封閉的東宮東夾城內,奉內旨而來的殿中侍禦史許文思,也冷笑看著對麵,聚集在殿外、廊下隱隱相持,麵色不善或是滿臉鄙薄的,東宮左右衛率、家令、更率、仆三寺,及詹事府諸人。他乃是前左相侍中兼太子右庶子,現任戶部尚書許圉師的次子;也曾以門蔭入仕東宮,為左春坊下的司議郎之一。隻是,後來受兄長許自然踐踏農田,並箭射出麵阻止的田主事件牽連,被流放庭州。直到鹹亨四年(674年),才隨著許圉師被重新啟用,一並赦還東都;然而,這一番經曆似乎讓他性情大變;雖然重新獲得太子右春坊通事舍人身份,但卻不知何時,已暗中投靠了天後所屬武氏一黨。再加上後來東宮清理內部,發現他的這些蛛絲馬跡之後;看在年老資重的前東宮輔臣許圉師份上,給了他一個自行請退的基本體麵。但許文思顯然並未因此感恩戴爾,反而引以為恥並試圖另攀高枝。因此,依靠與武氏親族的攀交往來;他也重新獲選為禦史台,增擴的數十名裡行之一;又因為在任上風聞造勢的十分積極,屢有驚人之言;而在其中脫穎而出,很快就成為禦史察院正任的禦史之一。要說,對於聖上即將傳位監國太子之事,最為惶恐和夙夜難眠的人;自然就有他的重要一份。雖然,也許太子即位之後,未必會想得起他這位,昔日的司議郎。但在東宮臣屬中,卻不乏不忿其人者。一旦太子登基之後,這些從龍之眾固然沒有他的份;但是清算那些背離東宮的古舊,卻是等閒之事。甚至,連天後背後的武氏一黨,也未必會為他這個小小的言官出頭。也許靠阿耶的老臉保下性命。但是,其他的身家前程就不要指望了;這有教他怎麼甘心呢所以,在這個極其微妙的節骨眼上,他主動請命接下了這燙手差事。以新敘任的殿中侍禦史身份,以追查太子遇險之故,變相搜查東宮。因此,哪怕他麵皮上巍然不動,甚至毫不示弱的反瞪對方;但實際上心中同樣是發咻和忐忑不已。要知道,經過帶隊搜拿東宮的這種事情之後;就算阿耶在東宮還有最後一點情分,也庇護不了他了。所以,他的唯一出路和轉機,就是在這個過程當中,獲得了足夠證據和嫌疑;將這攤渾水給徹底攪亂掉。這樣,日後他還有機會名降暗生的貶放外地,等到朝堂的風波都過去之後,再回來享受富貴。但好在他也並非毫無憑仗,在取得敕書的第一時間;他就帶人暗中攔截和捉捕了,至少十幾名試圖外出報信的東宮下屬;並從其中個彆人身上取得了突破口。然而更令他煩惱的是,也由此遇到阻礙。就是現任的大理寺少卿、詹事府右丞狄懷英;早已先行一步在東宮等著他了。此人精通律法判書而引經據典、頭頭是道,不但令進入東宮的羽林將士越發束手束腳,不敢采取更激烈的手段和舉措還籍以全力配合為由,名正言順的派人陪同,反過來監視監督進入東宮搜檢的人馬,根本不給任何可乘之機。也讓暗藏在其中,彆有使命的個彆人等,根本就沒有做點上麵,或是動手腳的餘地。但正因為看起來無懈可擊,這也讓許文思愈發的篤定,這東宮中必然如私下傳聞一般,隱藏著某種莫大的秘密;平日裡有太子坐鎮,無人敢與置酌,但眼下東宮臣屬扈衛儘出,便是最好的時機了。因此,在一片令人焦灼和煎熬的等待中,在此起彼伏的對峙、叫嚷和查找的喧鬨聲中;許文思反而放鬆身體,倚靠在了繩床上;做出了閉目養神的姿態,腦海中卻是如電光火石般激烈的轉動起來。將在東宮中所見所聞的一切,都不斷的平湊、銜接在一起;最終變成種種可能性的猜想,又在權衡厲害之下被湮滅掉。直到,一個似曾相識的怯弱麵孔突然閃現過,卻頓時定格在了他的思緒之中。「勝奴……」許文思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輕歎道:於是在片刻之後,隸屬太子內坊的配下,負責東宮後苑各處,帷帳、繖扇、燈燭諸事的內給使李勝奴,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專門帶進了專門的房間。半響之後,許文思略顯矜持的走出門來;對著目光灼灼圍繞在周旁的東宮所屬,意味深長的喊道:「來人,隨我前往,」然後,他一路穿殿過堂來到東宮後苑,又輾轉來到東北角的宜春宮北苑內。這裡赫然矗立著一座,數丈高的假山和明鏡般的數畝小池;在假山背後藤蘿森森中,掩映著城牆邊角下一處幾乎毫不顯眼的小院。隨著成群破門湧入的羽林衛士,一股日常熏染的香火味飄散而出。片刻之後,小院內的激烈動靜戛然而止;緊接著,一個宛若人形的事物,被遞送到了許文思的麵前;也讓他的麵容驟然變了又變,最後化作了揚眉吐氣的徹骨冷哼聲:「壓勝物,竟然是壓勝法!」不久之後,站在一堆查抄物前,難掩心中狂喜與得意的許文思,對著趕來的狄懷英道:「狄少卿來的正好,這裡正巧查獲一件疑似巫蠱之物,還請您並諸位官屬,隨我前往大內,解釋一二如何」然而卻沒有留心到,對方眼眸中的奇異神情和隱隱的譏嘲之意就見形容清俊消瘦的狄懷英點點頭到:「我且與你去便是了。」然後,他又轉頭對著其他人道:「殿下歸還在即,還望勤於值守。」然而,就在許文思押解著諸多「物證」,穿過東宮的西南門,以及皇城大內的前廷百官署衙,進入了西麵的上陽宮同時;卻隱約聽到了什麼嘈雜和喧鬨聲;緊接著,一名頂盔摜甲的將領攔下了他。隻剩下許文思在內的少數人,繼續前往上陽宮深處的聖上安養之所。與此同時,從上陽苑內輕易脫身的越王李貞;也全身披掛帶領著苑內,暗中聚集的數百名王府護衛、武裝奴仆,衝到了通仙門。而通仙門內,早已經被內應打開;更有至仕的中書令李敬玄之子,監門衛胄曹參軍李思衝,帶人在此等候;此外,又有還有故侍中李義府之子,散騎常侍李湛,剛從庭州赦還的前司憲大夫楊德裔;各自領了一班人手,與之在通仙門內會合作一處;又向著上陽宮奔湧而去。不久之後,就變成零零星星的嘶喊、叫囂和驚呼聲;又逐漸蔓延成為持續不斷的喊殺聲。然而在一片安靜的上陽苑北麵。略顯荒廢的芳華門,卻被人偷偷的打開,迎進了一支做羽林兵打扮的隊伍;這支隊伍雖然隻有數百人,卻卷旗夾兵、目標明確的直撲某處而去;直到半響之後,他們出現在了衛士環列的仙居殿前。然後,才有人迎上來嗬斥道:「來者止步!」下一刻,這些值守的宿衛之士,就被迎麵砍倒、劈翻、亂箭射殺;淹沒在了這些偽裝的「羽林兵」中。緊接著,高大宮台上兩重宮門,也被強行撞破。也驚得仙居殿前出入、候命的宮人和內宦,像是無頭蒼蠅一般的四下亂竄;然而,領頭的軍將卻絲毫顧不上他們,徑直衝上台階,撞開被雜物堵住的大殿門扉,一頭紮入其中。然後片刻後又退出。抓著一名朱衣的內侍,麵目扭曲猙獰的咆哮道:「聖上何在!」「天後何在!」,然而,那名被嚇得歪嘴斜臉的內侍,卻哀鳴式的結結巴巴道:「此乃,此乃……天後賜予越國太妃的安養處!」「什麼!」領頭的將領,或者說是紀王李慎的長子,東平郡王李續瞠目欲裂道:「該死的殿中監,父王被騙了」下一刻,隱隱的鼓號聲驟然響起;緊接著,從仙居殿周圍湧出更多持牌如牆的宿衛。轉眼之間,就將這些闖入者占據的仙居殿及其宮台,包圍了個水泄不通。免費閱讀.........007...23.(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