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對於馮保真來說,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以及一個不好不壞的消息;好消息是,他所關心和在意的阿嫂,白梅夫人並沒落入幕後勢力之手;而是搶先帶著隱藏的名冊和賬簿逃走了。
壞消息是,那位一貫持身端正,被奉為遊俠領袖人物,受人尊崇和敬仰的社首大兄;似乎在近年鬼迷心竅,接連作出了一些疑似昏聵的舉動;包括為了鑒社的做大,而涉嫌與神秘組織進行了交易。
進而將一係列彆有用心之輩,引狼入室到鑒社本部的鏡湖山莊中。因此,他的失蹤也充滿了疑點和漏洞。以至於在他前往霍山,徹底失聯之後,作為親信心腹的大教習和司堂,就迅速倒向了老十。
當然了,根據大教習之一的“銅牆鐵壁”令歸元,以及另一位大教習“鐵鶴”木歸真的供述對照;他們隱約知道了,社首元項城為了更進一步,已然搭上一個頗具權勢的存在,而謀求鑒社的轉變。
或者說他們早就認為,在如今天下各處紛亂不止之際;鑒社得以擴充壯大的同時,也不可避免落入官府和諸侯的眼中。也不可能再像過往一般的從心所欲了。是以為了存續下去,就必須有所改變。
而相對保守穩健的馮保真,及其所代表的老派兄弟;就成了某種意義上的無形妨礙。籍著調查一係列婦孺失蹤案件,將他及其得力部屬派遣出去;就成為了當時推波助瀾之下,最為優化的選擇了。
這個結果,固然讓馮保真大受打擊,並短暫的陷入迷茫和自我懷疑;但卻不足以讓他一厥不振。或者說,在親身經曆和見證了,地下洞窟中的那些人間慘事後;他的心誌已變得和目標一般堅定了。
因此,他也得到了那個不好不好的消息;雖然這些年,作為總部的鏡湖山莊,已經被老十所代表的,外來不明勢力所雀占鳩巢。但相對本部的滲透和替換,諸多分支機構和外圍人員卻還大致如初。
大半數也願意聽從,他這個十兄弟老二,事實上管理外派人員的副社首,發出的召集令而紛紛趕至而來。但也有一小部分的分支機構和外圍人員,乃至昔日的合作對象;始終保持了沉默或是失聯。
此外,另外分頭行動的飛紅巾易蘭珠,也通過安州漂萍會的淵源,聯係上當初那些苦主家門;給他們帶來了不得不接受的噩耗同時,也激起了諸多同仇敵愾的情緒;獲得了不少支持和後續投入。
這些遭難的門第,不乏豪族大戶、富商巨賈,乃至官宦和藩家成員;雖然具體到個彆的力量和資源,並不算起眼;但一旦牽頭合力起來,卻足以形成一股洶湧複仇之勢,誓要將幕後的黑手揪出來。
這股力量如果運用得當,完全可以變成官麵上的壓力;而讓滲透和控製鏡湖山莊的幕後黑手,沒法利用官府的權勢和力量輕舉妄動。至少可以為私下的秘密調查,爭取足夠的緩衝和充當掩護……
——我是劇情的分割線——
當江畋回到了宿營地內,一老一少的彈唱還沒有結束,隻是換成了另一個故事選段。而行旅中的大多數人,也利用這午後短暫的停歇;就著車馬行燒開的清水,或是自帶酒水,吃完了隨身的乾糧。
而在老少兩名吟唱人的麵前,一方平鋪的粗布上,也被丟上了十幾枚,大小不一打賞的銅錢。其中既有大唐治下,最常見的開元通寶,及新舊不一的乾元、泰興、豐佑通寶,也有諸王公室的小錢。
麵值最大的是一枚“當十”的白銅小錢,雖然已被揣摩油亮,上麵依稀可見纂體的“西河”“通元”等字樣。顯然是本地的鑄錢,這也是國朝授予四夷九邊、海內域外,少數宗藩之長的特殊權益。
作為大唐發行的統一貨幣的補充;這些得到授權的外域諸王、公室之主;可以大唐製式的樣範發行鑄造,大小金寶、銀寶之外的銅鑄錢。其中按照地域產出特點,又分為白銅、青銅、黃銅等材質。
比如,在河中之地的群山中,世代出產白鉛(鋅鎳礦物);當地鑄造的白(銅)錢,因此聞名一時;甚至一度被當做銀子的替代物,乃至經過私自鑄造後,用來冒充大唐銀寶;欺騙那些土族邊部。
另一方麵,作為廣大的諸侯外藩,雖然不能鑄造較大麵值的各色寶錢;而隻能上供指定成色和形製的酌金,但也並非沒有投機取巧之處。宗藩體製內規製的,隻是大唐發行的寶錢,卻不包括外夷。
因此,作為諸侯外藩的所在,隻要是境內有所出產,或是通過貿易獲得的貴金屬;就可以嘗試將其鑄造成,古代波斯、大食、大秦等外夷樣式。然後,以胡夷金餅、銀餅之名,折價進行民間交易。
隨著持續“邦邦”作響的敲擊聲,行旅中的各色人等,也紛紛聚攏起來;按照各自親熟程度彼此叫喚著,爬上一輛輛的馬車、架子車。或是跨上代步的騾子和大驢。其中,也自然可看出身份區彆。
在這支七拚八湊的行旅團體中,地位最高的無疑是,幾名遊學士子和行路的公人;其次是僧道之流和工匠、手藝人、老農鄉民;再者才是行腳商人及跟班,車馬行的夥計、馬夫;最後是腳夫力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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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一路上,偶然加入又離開的江湖人士,則遊離與大多數人之外。此外,還有一些身份卑下的奴婢、部民之流,全靠兩隻腳走路,自發的緩緩跟隨其後;算是蹭著行旅團隊的人多勢眾和安全感。
而江畋此刻的掩護身份,則是前往王都瀾海城附近,某處城鎮探親的助教。因此,在他攜帶的過所和身憑上,還蓋著安西大學堂的壓印和當地學政的簽押。這也是在都護府事先準備的真實身份之一。
多少也算是個受人尊敬的職業。因此,在這支臨時的行旅團隊中,操著不同地域口音的幾名學子、士人,也沒少過來套近乎和攀談過;事實上,作為外域的嶺西之地,同樣也有大大小小的官私學校。
各都督府下有專門的學正、學官,諸侯外藩的領地內,也有相應的蒙學、少學和藩學;而眼前這些學子,主要是來自蒙池國康居都督府境內,唐土化產物的各家書院、學館;結伴遊學訪勝的小團體。
這也是嶺西之地的士人、學子的一個老傳統。就是效法當初的青蓮先生(李白),以老邁之年行那“行萬裡路,讀萬卷書”的誓願;以雙足丈量壯闊山河,而最終寫下了《百國千城萬邦記》的壯舉。
後人沿著他走過的地方,一邊探訪其中記載的古跡名勝,繼續拾遺補漏和添加著述;考證當地的風土人物,也因此留下諸多詩篇著作;乃至變成了一項,世世代代經久不衰,例行修習的課外學業。
因此,又按照距離和周期的長短、路線的難易,分為大尋訪、中尋訪和小尋訪。隻是當下世道紛亂,路途險阻,很少有跨越蔥嶺的大尋訪。而且就算是百裡的小尋訪,也要有人護衛和結伴同行。
因此,他們也對於來自嶺東的江畋,顯露出了彆樣的興趣。其中涉及的大多數瑣碎細節,自有以受雇一路護送的義從身份同行,堪稱經驗豐富的曹元深出麵應付。
江畋隻要故作矜持的不經意談及一些,在安西大學堂的見聞和經曆,以及一路真真假假的傳聞軼事;就足以讓他們肅然起敬和驚歎一二。也順便品嘗了彼此攜帶的茶葉、酒水,彆具風味的點心吃食。
比如,用乳酪調製的濃稠茶湯、酥油做的脆甜餅、用馬肉煎炙的肉糜餅;形似後世薯片的過油果乾、用雜碎濃湯灌製而成的白肉凍腸。而江畋則是回饋以,來自中土的梅乾、甜欖、柿餅等果食蜜餞。
這也是“次元泡”模塊的一個潛在好處;就是包括食物在內的絕大多數物品,收納進去之後,就會進入某種物理隔絕狀態。在此期間沒有任何微生物滋生,也不會喪失溫度和水分,一直保持著原樣。
當然,江畋在與這些同車的學子,時不時攀談的閒暇;還能再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聽到周圍那些馬車、架子車上;偶偶私語著家長裡短,或小聲慢氣的討論著最新傳言,或為生計和行程而長籲短歎。
這也是他自從離開了,長安的右徒坊之後;許久沒有再體驗到的市井風情。因此在一路的行程中,倒也不算是寂寞無聊。天黑之前,行旅隊伍就抵達了羅那州的蒲地城,停住在城外的光嚴寺福田院。
這裡已經算是蒙池國的腹地,因此,整體環境上也相對安全。在城門外的大片區域內,不但分布著沒有宵禁,依舊燈火通明、人聲喧鬨的城下坊,甚至還有疑似通宵達旦的夜市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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