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是那位女性,名字是胡茜。
“具體什麼狀況?”蘇晴問。
顧然餘光瞥見悠哉姐悠哉地轉著筆。
這種事,護士長會管,蘇晴不會,她隻看諮詢記錄寫得好不好。
悠哉姐能悠哉,一是性格,二是她有實力,不管是諮詢記錄,還是配藥,或者檢查病房、對付病人,都相當厲害。
“腳步聲。”鼠姐輕聲說。
“什麼?”蘇晴做出傾聽的姿態。
“有腳步聲。”
“你大聲一點,醫生在這裡,沒事的。”連坐在鼠姐身邊的丈夫都聽不清鼠姐在說什麼。
鼠姐前後左右張望一遍,深吸一口氣,說:“腳步聲。”
完全沒有變化。
“她說有腳步聲。”顧然道。
鼠姐連忙點頭。
“什麼時候開始聽見腳步聲的?”蘇晴又問。
“半個月前。”鼠姐說。
蘇晴,以及負責記錄的悠哉姐看向顧然。
這也就算了,連鼠姐、鼠姐丈夫都看向他,搞得他好像翻譯一樣。
可惜這和‘冒充格格老公’一樣,屬於治療的一環,沒有額外的工資。
“半個月前。”顧然重複。
“前後有發生特彆的事情嗎?”蘇晴問。
鼠姐連忙搖頭。
“能具體說一聲腳步聲的情況嗎?”
鼠姐說:“.”
顧然說:“半個月前,老公不在家,我睡在臥室,聽見門外有人走來走去,我以為”
她在這裡停頓了一下,身體發寒似的蜷縮,左右觀望。
鼠姐老公連忙抱住她,可沒有用,鼠姐依舊驚恐,臉色白得嚇人。
蘇晴拿出一顆糖,遞給鼠姐。
鼠姐老公幫忙剝開糖紙,喂鼠姐吃了。
嘴裡機械式地含著糖,鼠姐確認腳步聲不在,才繼續說下去。
鼠姐:“.”
顧然:“我打開門,沒有人,懷疑自己聽錯了。繼續睡,又有腳步聲,懷疑是賊,報警,警察沒找到人。”
鼠姐:“.”
顧然:“第二天去上班,一個人去衛生間,聽見有腳步聲走過來,我說‘裡麵有人了’,腳步聲停在門外,沒走。”
負責記錄的悠哉姐,全身打了一個顫。
“隻有一個人的時候才會出現嗎?”蘇晴問。
鼠姐:“.”
顧然:“晚上睡覺,老公在身邊,我聽見腳步聲在房間內走來走去,我睜開眼,什麼也沒有,閉上眼,腳步聲朝我走過來,一直站在床邊。”
“隻有腳步聲,沒有彆的了嗎?”蘇晴繼續問。
鼠姐嘴皮顫抖,完全沒有變形、變小的糖,從她嘴裡滾落出來,一絲口水連著,中途被扯斷。
鼠姐丈夫熟練地從兜裡拿出紙巾替她擦拭。
鼠姐說:“.”
顧然說:“腳步聲越來越清晰,距離我越來越近。”
蘇晴完全不受影響,點頭說:“對你來說,你真的聽到了腳步聲,甚至真的覺得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脅,危在旦夕,但這是幻聽。”
鼠姐激烈地爭辯。
“不是的,不是的。”顧然用平淡地語氣轉述,“真的有腳步聲。”
“醫生,”鼠姐丈夫說,“住院的話,我想讓護士或者護工,二十四小時陪著茜茜,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蘇晴點頭,正要說什麼。
鼠姐張開嘴,大聲呼喊著什麼,雙眼翻白,一條條青筋在脖頸上浮現,彷佛有異物在侵占她的身體。
“腳步聲,它來了。”顧然說。
不等眾人反應,鼠姐抱著自己的腦袋,以撞暈自己、撞死自己的氣勢,朝桌麵猛然撞去。
“嘭!”
一股劇痛從掌心傳來。
顧然一個起身,人已經到了鼠姐身後,被撞的那隻手順勢捂住鼠姐的額頭,另一隻手控製住鼠姐的身體。
“鎮靜劑和拘束帶。”蘇晴轉身看向悠哉姐。
悠哉姐已經往門口走去。
鼠姐老公還沒反應過來,他老婆已經被注射鎮靜劑,被綁在0病房靜養。
不,與其說是沒反應過來,不如說因為無能為力而刻意‘視而不見’。
他坐在【精神病院不是法外之地】下的長椅上,左手捂著臉,一言不發。
穿著病服的幻臭作家,右手撓著下巴,在他跟前走來走去,嘴角還有旺旺雪餅的殘渣。
“過來擦嘴。”李慧手裡拿著毛巾。
幻臭作家停下腳步,盯著鼠姐老公看了一會兒,忽然輕蔑的“嗬”了一聲,才走向李慧。
“你嗬什麼?”李慧一邊給他擦嘴,一邊問。
“此人虛偽。”幻臭作家展開雙臂,好像不是被擦嘴,而是皇帝被伺候更衣。
“你還能看出彆人虛不虛偽?”李慧笑道。
“你懂個錘子,老子火眼金睛,這醫院,我告訴你,沒得哪個的本性我看不透的。”
“那你說說我怎麼樣?”
“你麼,喜歡老子”
“啪!”李慧把毛巾砸他懷裡,“自己擦!”
“自己擦就自己擦,老子稀罕你!”
幻臭作家自己胡亂擦著臉,忽然停下來,看向李慧離開的背影。
他嘴裡嘀咕道:“要是顧醫生在,就能聽懂我說啥子囉。”
一邊擦,他一邊哼歌:“老子稀罕你,老子要讓你過好熱子~”
送走鼠姐丈夫後,顧然問蘇晴:“這個情況緊急,交給我?”
蘇晴的自然療法,最適合還是謝惜雅、拔河老頭、快出院這種沒有太大危險卻又難治的病。
而鼠姐明顯屬於需要急症的病人。
“你有辦法?”蘇晴問。
“沒有,但我救了她一次,以後每次都救她,她或許會相信我能從腳步聲的危險中保護她。”
蘇晴忽然伸手,牽起他的右手。
“沒事了。”顧然說。
隻是當時很疼,但疼過了就好。
蘇晴沒理他,自己伸手按了按,確認真的沒事後才放開他。
顧然有點舍不得她的手感。
“想要什麼獎勵?”蘇晴笑道。
“這是我該做的,不過,雖然是該做的,沒有獎勵也沒有動力,我也不要什麼實質性獎勵,口頭獎勵就好——喊我一聲老公。”
蘇晴笑起來。
“耳朵。”她說。
顧然把耳朵湊過去,心情激動,全神貫注。
“呼~~~~”
一股溫暖濕潤的綿長氣息吹進來,伴隨一陣陣電流,顧然全身都在發癢。
————
《私人日記》:九月十三日,周五,靜海
來了一位說話很輕聲的新病人,我獲得了新職業——翻譯。
稍等。
似乎不是翻譯,而是擴聲器?
蘇晴喊我老公,雖然沒直接說,但在心裡麵肯定已經喊了,隻是她有點害羞,還因為一點點的認真。
————
《醫生日記》:
胡茜,三十二歲,自述半個月前聽見腳步聲。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
有自殘意念與自殺企圖。
到底是知覺異常中的幻聽,還是被害妄想,或兩者兼有的精神分裂,還有待確定。
具體起因還要更進一步地詢問病史。
聽見有人和自己說話、每天晚上九點聽見隔壁響起來電鈴聲、聽見腳步聲逼近自己,因此產生的恐怖感,令人同情。
(莊靜批語:為什麼是腳步聲,而不是彆的什麼聲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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