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被劈頭蓋臉拋過來一個死亡問題,劉啟楞了一會之後,反而輕鬆找回了他所熟悉的節奏。
他不退反進,原本隻捏著王娡衣袖的手在得到暗示之後,終於放下心來,轉而握住了美人的臂腕。
劉啟用的力度並不大。
哪怕方才得知自己求而不得的美人突然一朝近在咫尺,這樣的驚喜也沒有衝昏太子的頭腦。
他的手還含著一點尚未完全脫離青少年期抽條式發育帶來的瘦,薄薄一層皮肉勾勒出他分明的骨節,讓他的手在瘦中透著一種鋒利的美感。太子多年以來的教育經曆讓王娡本來做好了忍耐他繭子的準備,可也許是有定期保養,劉啟的觸碰其實並沒有她想象中的粗糙。
他的手因為身形的高挑比她大上一圈,覆過來的時候,幾有一種能將她悉數細密籠罩起來的錯覺。而掌心的隱隱透過來的溫熱,即便是在夏季,也是一種不會讓人生惱的溫度,帶著他生命的一份活力。
他握著王娡的手,溫柔地仿佛隻是一個不求回報的過客,縱然虛虛挽留,動作都輕和到給她一種隨時能夠輕鬆掙脫開去的感覺。
可事實是,劉啟由原本的單膝跽坐順勢往前跪坐了下去,又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他特意彎腰俯身拉著王娡的手,就著這個姿勢,用一個從下往上的仰望的眼神抬眼看她。
流淌的燈光倒映在他平日裡總顯得太過黑白分明的眼裡。劉啟輪廓中的淩厲,此刻都因這份刻意的示弱而收攏了棱角。但他的眼依舊是熱的,雀躍的欣喜糅雜著一份熾烈的熱切,他看她的眼神是帶著鉤子的。
——既然她放棄了拒絕。他就不會放她走的。
起碼此刻。
“——那我這個冒昧的寡德之人,是否可以有幸得知呢?”
劉啟壓低了嗓子輕聲問她。兩人之間足夠親密的距離,讓她甚至能夠感知到彼此呼吸間氣流的流動。
王娡低下眼。
太子平日裡再衣冠楚楚,領口也不可能緊到完全貼合皮膚,而如今他又有意無意隨著動作扯鬆了一二。於是從她現在自上而下的視角望去,自是一片他人尋常絕對無從窺見的好風景。
好啊。因為第一麵相遇是那麼個情況,所以這人就這麼快敏銳抓到了討好她的最佳方式?
誰讓你拿這種東西來考驗她了!
並且隻是鎖骨難道夠嗎?再往下那一片若隱若現半遮半掩欲拒還迎的——有本事你再把前襟拉大一點啊!
“殿下果然材智高奇,伎藝過人絕遠。”
王娡還是沒忍住自己想嗆人的欲望,又是戲謔又是辛辣地調侃起劉啟這幅做派。老劉家祖傳的能屈能伸實在太不要臉,明明是她先做好要色誘的準備,結果現在看看,卻是誰在勾引人啊?
劉啟被她這麼一刺,麵上也帶出一點好似被點破的薄紅。可他也不回嘴,反倒順水推舟,隻繼續由下往上,用著一雙眼尾都仿佛因為她的嘲笑而開始泛紅的眼睛,欲語還休地看她。
她說過,燈光從這個角度,能夠流淌進他的眼睛裡的,對吧?
於是光影被狡猾的青年所利用,他明明一滴淚都沒有擠出來,卻就是能偽裝得像是滿眼濕漉漉的,相當委屈地看她。
太過分了。
這又不是什麼“含情欲說宮中事,鸚鵡前頭不敢言”的劇本。
……但她確實吃這一套。
未來老公這麼乖覺,也確實應該多誇誇他,給他點甜頭吃。好鼓勵對方下次再接再勵,繼續發揮顏值上的各方麵優勢,給自己未來生活帶來更多綜合意義上的幸福。
王娡於是展顏一笑。
她將劉啟握著她手腕的那隻手摘下來,挑眉示意他坐直並將手掌攤開。然後伸出食指,一筆一劃在他的掌心描摹出自己的名字。
“——不許舞弊。”
她言語含笑間用另一隻手捂住太子的眼,劉啟的眼睫隨著她的動作在她掌間微顫。
可她手指的動作卻很輕柔,於是說是寫字,不如說就是故意的撫摸。
蜻蜓點水一樣,若即若離的觸碰。因為失去視線,無法預知下一秒落下的軌跡,而顯得格外瘙癢的掌心。
“殿下認出來了嗎?”
這回輪到劉啟正襟危坐,而她俯身探來了。不,應該說,如果太子殿下沒有故意俯身示弱,他們坐下時,她就應該是剛好是這個角度,需要微微抬頭看他,應該恰好是此前兩人的視角互換。
劉啟看不到。但他能感覺到脖頸側氣流的浮動,她應該是就這個角度故意湊近了過來,仿佛一定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卻故意不肯真的讓他看,甚至刻意朝他的喉口再吹了口氣。
她在報複,一定是在報複。對吧?
“王、娡。”
劉啟耐心將她寫在自己掌心的兩個字辨識出來。兩個字從發音來說都算不上柔和圓潤,聽起來透著一股烈性的剛強。可偏偏他念起來卻顯得溫柔又清脆,像有飽滿的珍珠隨著他的舌尖滾落墜地。
“王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