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植當然也知道自己乾的有點不地道,但是他能接受平局,卻不想接受失敗。
就算袁樹確實牛逼,就算馬氏門生們都知道,可外人不知道,他們隻會認為馬氏第一高足辯經居然輸給一個十歲童子!
這實在是有點丟臉,不是嗎?
於是盧植漲紅了臉,看著袁樹,想看看袁樹作何回應。
袁樹倒也沒想到盧植居然放戰術核彈,這事兒乾得忒不地道,你老盧居然還有這種心思?
但是袁樹又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普通儒生,事已至此,他難道會繳械投降,隻為了所謂的“尊師重道”?
不!
“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真理之所在,縱千萬人,吾往矣!盧君,樹,不認為自己有錯!”
袁樹站起了身子,端正衣冠,麵朝馬融內堂所在方向,深深一禮,然後直視著盧植,說了這樣一句話。
頓時,場麵一片嘩然,一石激起千層浪。
顯然,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袁樹居然敢如此直白的表達自己的意見,表達自己追求真理而不盲從老師的態度,甚至表達的義無反顧!
他居然要反駁馬融的觀點,認為馬融錯了,他自己是對的。
且不說他這樣做是對是錯,單單就是這樣一種膽魄,也已經讓人感到佩服了。
本就尊崇袁樹的竇雲、魏甲等人看著袁樹滿眼都是小星星,簡直要上升到崇拜的地步了。
甚至於那些之前被袁樹在辯經場上摁在地上狂扁的依附於弟子的部分門生也是如此,他們一個兩個都露出了震撼而又敬佩的目光。
他們的群體中隻有極少數因為無法接受驅趕事件的結局而自行離開,大部分還是留了下來,尋求更新的機遇。
袁樹所做的一切,隻要他們能認可,那對他們來說也是有好處的。
不用花錢就能學到珍貴的知識,何樂而不為?
離開這裡,萬一又和之前一樣,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而現在,他們眼睜睜看著年歲遠小於他們的袁樹在辯論場上的神采奕奕,紛紛從心底裡產生了認可、佩服,覺得自己這麼多歲數簡直活到了狗身上。
看看人家,十歲就敢質疑老師,十歲就敢炮轟不平事,還說為了真理,就算千萬人阻擋,他也要走過去。
且不說他這話是不是真心的,能說出口,已經是了不得了。
而自己呢?
二三十、三四十的歲數,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還在這裡蹉跎歲月!
一者萬丈光芒,一者宛如風中殘燭,如何能與之相比?
他甚至還是高門出身,身份尊貴,往後的成就必然驚人。
對袁樹十分佩服的弟子趙俊就此發表了自己的感慨。
“如此風采,如此賢人,能夠目睹此論戰,吾此生無憾矣!汝南袁君,善!”
和趙俊有一致看法的人不在少數。
甚至大多數人都隱隱有這種感覺。
無論袁樹是否狂傲,但是他的這份渴求真理的姿態,實在是讓人敬佩不已!
雖不能至,心向往之!
有那麼一些人在這一刻,已經為袁樹的身姿所傾倒,從心底裡產生了一絲追隨於他的想法。
雖然僅僅隻是一絲,但是這種想法一經出現,便再也難以遏製。
旁人如此,盧植更是如此。
說真的,他真的沒有想到袁樹居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進行如此表態。
這樣一對比,盧植頓時感覺自己成為了一個失敗的小人,而袁樹成為了一個偉大的殉道者。
他就算輸了,也是光芒萬丈,而自己就算贏了,也會變成下水道裡的老鼠。
他恍惚間對自己的行為產生了深深的質疑,質疑方才那一瞬間自己到底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態才會做出這樣的決斷。
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嗎?
那麼多年學習聖人道理,到頭來,卻做了仗勢欺人的卑劣的事情?
盧植悚然一驚,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我錯了!
我真的錯了!
盧植抬起頭,看著袁樹,扶正了自己的衣冠,向他恭敬行禮。
“袁君高義,此一局,盧某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