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袁樹就積極投身到了助農行動之中,身體力行,踐行自己致良知的誓言。
他在名義上和實際上都成為了這次行動的核心領導,也進一步穩固了他作為整個組織的核心領導地位。
圍繞著助農行動的展開,助農組織也初步成型。
這個脫胎自馬氏弟子門生的團體有著較高的人員素質和理想追求,且基本上是真的願意相信致良知之學能給他們帶來靈魂上的升華,能讓他們擺脫迷茫,走向聖賢之路。
所以,他們鬥誌昂揚、精神振奮、蓬勃向上。
袁樹在整個助農行動的過程中順勢架構起了最初的學派骨架,以自己為主,盧植為副,十三太保各管一攤的模式將組織給拉了起來。
袁樹和盧植居中指揮,十三太保衝鋒陷陣,分彆帶領隊伍下鄉,將農具分發給渴求農具已久的老農們,又把耕牛按照人頭數目和耕地數目分配給各個村莊,交給有威望的長者分配使用。
更有甚者,袁樹親自帶頭,率領組織裡的壯勞力們下鄉,幫助老農們在寒冷的天氣裡進行翻土作業,一邊給春耕做準備,一邊凍死蟲卵,防治蟲害。
袁樹還特彆規定,去乾農活兒的時候要自己帶吃的,不能吃農民自家準備的,他們的口糧本來就不多,還要撐到秋收的時候,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給他們增加負擔。
於是茂陵縣諸多自耕農們就傻愣愣的看著那些讀書人老爺們穿著粗布短打、扛著農具來給他們幫忙翻土,到了飯點,他們還拿出了自己帶的水和乾糧吃起來,根本不要農民們的一粥一飯。
於是老農們也有點繃不住了。
人家發了善心來幫忙,挽救自己於水火之中,等於有救命之恩,現在人家居然還來幫忙乾活兒,居然還自帶乾糧和水,這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
他們想方設法要給這些大善人們一點回報,拿出自己最拿得出手的東西饋贈給他們,比如一碗粥、一碗熱水。
可這些東西卻被他們連忙拒絕,堅決不要。
並且他們還把袁樹教給他們的話告訴了老農們。
“我們是在踐行致良知的學問,做心中認為是正確的事情,這是走向聖賢的必經之路,是我們自己的修行,不單單是為了你們,所以你們不必為此介懷,我們是各取所需。”
老農們聽不懂這些讀書人文縐縐的話語,但是知道這些人真的不要他們的糧食,也不要他們的任何回報,好像隻是單純在做好事。
但凡誰家勞動力不足、生產效率跟不上,他們就扛著農具衝上去了,結束了就走人,一枚五銖錢都不要他們的,一顆糧食都不吃他們的。
這世上還有這樣的人嗎?
真的存在嗎?
有些老農覺得自己是上了年紀看到了幻覺,但是那翻好的土地和結實耐用的農具告訴他們,這些都是真的。
有了袁樹的以身作則,五百多名最初的追隨者們全部在課餘時間跟著下鄉乾農活,一些之前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人也在這一次次的勞動中親身體驗了農業生產的不易。
他們對此有了深刻的感悟,在袁樹時不時組織的“責善”會議上進行反思,感歎自己之前的狹隘和愚蠢,對自己此前的行為表示後悔,進行自責,然後得到大家的寬慰和袁樹的誇讚。
這種良性的、正向的能量循環給了整個組織裡的人以莫大的精神鼓舞、寬慰,讓他們越發昂揚向上,精神頭一天比一天足,臉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
他們真的覺得自己走在了成為聖賢的路上,這條路的儘頭,就是青史留名的聖賢之位。
而他們,也必將改變這個渾濁的人世間,將所有奸佞全部蕩平,實現他們的天下為公的最高理想。
理想所帶來的動力,是那麼的純淨、那麼的強悍。
隨著時間流逝,加入到這場行動中的人越來越多,相信致良知真的可以帶來正確改變的人也越來越多。
不單單是馬氏門生們和外地來的學子們,甚至連馬氏弟子、高足,甚至一些外地來的青年、中年學者都為之動容,加入了進來。
比如此前被袁樹偷襲過但是並沒有報複袁樹的馬氏高足陳磊、吳尚、許德三人。
過去求學時,陳磊與趙俊曾有過一些來往,有一些交情,但是不深。
在他的印象裡,趙俊是一個出身不錯,自命清高不凡的人,性格還行,就是有點高傲,喜歡指點江山,動輒就痛罵朝中某些奸佞。
不過他也覺得趙俊最多就是一個嘴炮,仗著出身還行,家庭富裕,與朝中某些權力人物有所往來,嘴巴不乾不淨罷了。
真要讓趙俊和那些汙濁之物對抗,去做點什麼,且不說他敢不敢,他背後的家族估計都要發瘋,都會把他死死摁住,不讓他亂來。
作為較早看清楚這個世道的人,陳磊覺得,趙俊這樣的人不過是誇誇其談之輩罷了。
可是當趙俊與袁樹走得越來越近、乃至於最終加入袁樹的旗幟之下開始辦事的時候,他發現趙俊明顯變了許多。
他不再高談闊論,不再點評朝中人物,不再那麼關心外戚、宦官又乾了什麼喪儘天良的事情。
他加入了助農行動,在袁樹的率領下深入原野之中,接觸到了漢帝國最卑微也是最基礎的組成部分——貧困的自耕農。
如此一來,趙俊在宿舍裡最常談起的事情就不再是外戚宦官了,而成了農民和農務。
他開始談論農民生活的困苦,他們的房屋、衣物、食物,他們的生存環境,承擔的苛捐雜稅,承擔的徭役等等。
他對於農民的生存環境感到十分唏噓,為自己曾經的一些想法和行為感到很後悔,並且越發的感覺到這些農民很可憐、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