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他的學術能力、辯論能力,這種在大庭廣眾之下毫不怯場、鎮定自若甚至可以帶動聽講人群情緒的能力,才是特彆牛逼的能力。
哪怕是一個之前對致良知之學完全沒有任何了解的人,現在去聽他的講學,也能夠聽的進去。
他的話語並不繁瑣枯燥,甚至可以說很多地方都是淺顯易懂的大白話,偏偏又能調動人們的情緒。
他把社會上的黑暗現實融入到了他的學說裡麵,言辭之中傳達出了他的學說就是為了改變黑暗現實而誕生的意思,並且引導人們去相信致良知可以帶來的美好未來,把致良知當作切碎黑暗的利刃。
來聽他講學的人大部分都是未經官場、現實社會的出身還算可以的年輕學子,這部分人對他的講學都是十分喜歡的。
少部分年齡偏大的中年人或者是一些有經曆有生活的人,或者質疑,或者反思,或者乾脆去找袁樹辯論,而後也漸漸轉變了思想,對於整個致良知之學開始認真地對待、探討。
所以最先被忽悠的確實是年輕人,但是後麵被忽悠的,大多數都是年齡偏大的學子乃至於有知識積累的學者。
楊彪很年輕,沒有經曆過什麼大事,但是也經常聽家裡人談論朝中的黑暗現實,對於宦官、外戚之類的也是十分憤恨。
儘管這種憤恨並非是絕對出自樸素的正義感,也包含有自身高門士族的身份的驕傲,但是聽到袁樹談論過往曆史、抨擊外戚宦官專政、講述重塑精神支柱之類的言論,他也很難不受到觸動。
當然,最關鍵的是,袁樹真的很會講話,能讓聽眾的情緒跟著他的情緒走。
他歎息的時候,人群也隨之歎息,他悲傷的時候,人群也隨之悲傷,他展望未來情緒高昂的時候,人群也會隨之情緒高昂。
然後就不自覺的成為了他的擁躉,乃至於信徒。
楊彪混在人群之中聽了袁樹三天講學之後,便對袁樹的學術功底以及忽悠人的本領有了一定了解,他不得不承認,袁樹確實是個真神童,袁氏家族算是撿到寶了。
不過,那又如何?
楊彪並不覺得自己在學術能力上會不如袁樹。
於是,在抵達茂陵縣城的第六天,楊彪向袁樹下了“戰書”,約袁樹一起討論一下學術問題,切磋一下學術水平。
當然,是公開的。
他沒說要辯經,但句句不離辯經。
袁樹剛開始知道這個事情的時候也挺驚訝。
雖然說自己名聲那麼響亮,想要踩著自己往上爬的人不少,但基本上都是缺少進身之階的寒門士人,如楊彪這樣同樣出生閥閱高門的士子,還真沒有過。
他們不缺進身之階,不缺揚名的渠道和手段,自然會有很多人幫他們吹,什麼天下英才、王佐之才、南國上士之類的。
而且這些閥閱高門的子弟大多數都沒有如名氣那麼牛逼的真才實學,所以老老實實的不去當顯眼包就是最穩妥的選擇。
而楊彪居然選擇公開和自己“切磋學術”。
而且袁樹聽說楊彪四年前迎娶了袁氏女為妻,兩家自此有了婚姻之好,楊氏和袁氏沾親帶故,怎麼就突然來找自己的麻煩了?
真是有趣。
這麼有趣的事情,自己怎麼能拒絕呢?
袁樹很是高興,立刻應下了楊彪的挑戰,然後兩人見麵,約定挑戰內容,在一個公開的場合,直接就開始“切磋”了。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播出去,一聽弘農楊氏年輕一代領軍人楊彪要和袁樹辯經,大家都激動起來了,圍觀者把辯論場所圍的是裡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
甚至於養病許久深居簡出的馬融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都難得的出麵了,表示自己要來做這場“切磋友誼賽”的見證者。
這下大家更興奮了。
牛逼的學術大佬親自旁觀、作見證,這一場辯經看來肯定是刺刀見紅,狗腦子都要打出來了。
為了公平起見,兩人辯論的內容交給馬融決定,而馬融思考之後,建議袁樹和楊彪以春秋為議題,展開圍繞春秋方麵的討論,立場不重要。
簡而言之,隨便選議題,甭管是站在古文經學還是今文經學的立場上,都可以討論,主要就是看他們的學問是否精深。
對此,楊彪和袁樹都認為可以。
於是,這場引人注目的辯經大獎賽就此開始。
袁樹沒打算和楊彪來什麼友誼賽,楊彪顯然也不是為了友誼賽而來,所以兩人一上來就大招齊發、天雷勾動地火,打得那叫一個精彩。
第一個論題就很有分量。
辯論禮製體係之中,國君遭遇三年之喪時是否可以使用卿出聘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