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波光粼粼。
女子容顏精致,裙擺隨著涼風吹拂,微微蕩漾,眼眸清亮,正定定的望向他。
季修回頭。
看著這一張不同凡俗的麵貌,他隻覺有一種熟悉感湧現,似曾相識。
於是仔細想了想後,想起了那一日自林宅離去,擦肩而過的輕紗女。
再思及最近五百裡安寧縣,有關於‘林宅’的傳聞
便隨即開口,帶著幾分試探:
“林東家的嫡女,林如雪小姐?”
他停下了腳步。
而林如雪也沒覺得意外,隻是輕輕點頭:
“我聽過你的傳聞,十六歲就入刀門,可惜起步的晚了,不然”
她剛想語氣惋惜的訴說,突然眸子一凝,看著季修氣血如龍虎,蒸騰且鼎沸,不由蹙眉,驚疑不定:
“咦,不對,上一次驚鴻一瞥,你明明”
對此,季修不置可否,並未提及自身的修為,而是轉身,望向比之自己低了半頭,烏發垂肩的月裙女子,駐足道:
“既然是大小姐聽到的,說了也沒什麼。”
“我月前賣身入貴府,因為二小姐林如月驚馬一事,將她護下,得了賞識,這才做了馬夫。”
“我自幼習得馬術,有些功底在身,馬兒如何受驚,一眼望去,便儘知其中玄奧。”
“那一日,那馬匹腹內,藏有‘藏紅花丸’的殘餘,此物食多,再是溫順的脾性,也會躁動不安,如若野獸。”
“若是大小姐有心,事關嫡妹,回去可以查一查。”
說完,季修就毫無留戀,轉身便要離去。
然而,林如雪聽後,卻是雙眸一凝,小巧的月牙靴子如若飛鴻,卻一步開磚裂紋,下一刻便掠到了季修近前。
月色潑灑而下,近處燈火闌珊。
因為有些急切,林如雪越過數步,於季修衣襟下微微昂頭,兩人近乎貼在了一起。
即使季修後退半步。
她的鬢發隨著涼風吹拂,依舊蹭到了他的脖頸,傳來淡淡的熏香。
“原來如此。”
林如雪輕聲呢喃,似乎想通了些什麼,轉而又看向季修,四目相對:
“可,我不理解。”
“你若捏著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裡,在方才雅間把酒言歡,結為兄弟,再春宵一度。”
她麵色有些不自然,但卻擰眉疑惑:
“豈不是好處多多?”
“據我所知,我父親贈與你的銀錢、丹藥,也隻值個幾十兩,對於武夫來講,算不得多少。”
“而你才脫奴籍,又帶著個妹妹,即使陸莊賞識你,也不可能給你多少錢。”
“你又練武到了這種程度,想來沒少食丹,估計早已花乾積蓄,說不定還借了‘幫派貸’、‘武館貸’,利滾利了去”
“你”
她一股腦的說了好多,越說,叫季修臉色越黑。
幫派貸,武館貸?
這都什麼玩意。
他哪裡敢去‘三大幫、四大館’的場子簽字畫押,貸得銀錢?
那要是還不上,淬骨好手親自上門,手把手送你去煤礦挖煤,山中狩獵,風餐露宿,簡直不要太爽!
這輩子完啦!
大派子弟,就是腦子思維發散的快。
對此,季修眼皮內斂:
“如月小姐為我求來了五兩銀,助我叩開了武道大門。”
“此前我位卑言輕,就算說了,估計也沒什麼作用,恐怕不需一日,就會消失在林宅裡。”
“眼下去了陸莊,倒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
“至於大小姐的話”
他搭上了腰間刀,挪動腳步,從燈火通明的鬨市,往陰暗潮濕的街巷走去,一步一步的,就要穿過其中,回往陸莊,頭也不回。
同時,語氣漸行漸遠:
“錢財不過身外,信義方是根本。”
“我若因區區眼前蠅頭小利,便失了恪守本真之至誠之心。”
“此後歲月,縱使成了淬骨、甚至煉皮,但想來也就不過如此了。”
“這一輩子。”
“也堪破,參透不得何謂‘練氣大家’!”
到了最後,他越走越遠,聲音如若蚊蠅,但林如雪卻聽了個清晰。
而且字字句句,砸到了心坎裡。
她望向那道挺拔如鬆,迎月入暗巷的背影。
良久,眸光觸動,微微發亮:
“看來,倒不止算個人物,也算是個君子。”
“算是”
“我輩中人!”
末了,眼眸一厲:
“藏紅花麼”
“哼!”
她回頭,看了一眼飛燕樓,眸子閃過厭惡,輕嗤一聲,亦是離去。
月落日升,金雞破曉。
起了個大早的季修,看著小妹高高興興,去了莊子裡的文堂學字。
將那昨日林宅送來的虎血散外敷,心情暢快的站了趟樁,過了足足一個時辰,喝出一口白氣:
“什麼府裡的宗派貴女,淬骨大成的高手、女俠!”
“見到我這兩世宿慧,數十年來養成的豪氣,不也是被我唬住了。”
“這一下,既還了人情,又免了之後隱患,舒坦!”
將小妹烹煮好的白粥,搭配臘肉一頓朵頤。
季修乘上車輦,一路去往了‘藥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