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好。”
想了想後,相裡勤還是拒絕了這些人。
一來,
他無法保證對方所說便是真心。
二來,
祭祀鬼神,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呢?
沒有三牲禮品,沒有巫覡歌頌,沒有祭台高搭,哪裡能顯露出鬼神的威儀?
鄉野之民們聽了他的理由,也認同了,“的確是這個道理!”
“即便知道了鬼神的喜好,也不能隨意,還是要合乎周禮的!”
“隻是我們找不到其他的君子,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留個訊息,等我們準備好了祭祀,再請你們過去?”
聽到這話,
相裡氏之墨心中暗想:既然能講道理,這些人說的應該不假,等去了涅城,城中自有賢人法度,也不會讓這些人隨意聚集鬨事。
於是,他們就說,“可以去涅城找我們。”
野人大喜,“你們原來是要去涅城啊!”
“是被公子朝的賢名吸引過來的嗎?”
“想不到,公子朝的賢名,不僅上達鬼神,還已經為世人知道了!”
“既然如此,我們剛剛的確是失禮了!”
有賴於“距離產生美”,
在皋狼許多鄉民看來,此時的公子朝,儼然一副未來聖賢的模樣。
不然的話,
為什麼鬼神會如此看重他呢?
麵前這些自稱來自陽邑的人,應該是來輔佐公子朝,以應天命,建立偉業的。
“從這裡再向南走,半個時辰就可以看到涅城了!”
如此想著,野人們高興的為相裡氏之墨指起路來。
相裡勤等人感受到了他們的熱情,暗中交流。
有人說,“看來,公子朝在皋狼很得民心。”
也有人擔憂,“可是我聽說,趙國下一任的君主是太子章,執政的公子懷曾經在太廟中立誓言,絕對不會篡逆,奪取太子章的君位……公子朝一來到皋狼,就培養自己的聲望,以後會不會引起事端呢?”
相裡勤道,“如果這是鬼神的選擇,那人間的君主,又能怎麼辦呢?”
“何況即便會有事端,也不會當即發生。”
“我們先去涅城,然後才能知道,以後該做什麼。”
於是,
相裡氏之墨繼續前進,不久便來到了涅城。
在他們身後,留在原地的野人們也在交流。
“為什麼不強行留下這些人呢?”
“他們雖然看上去很強大,但也不可能把我們都殺光!”
“為了祭祀鬼神,我們是不怕犧牲的!”
為首的那野人頓時瞪大眼睛,“你怎麼能說這麼不講禮的話!”
“鬼神都喜愛讀書,我們要信奉祂,就要模仿鬼神,做個有文化的野人!”
“哪裡能像以前那樣,說祭誰就祭誰!”
另一個野人又說,“其實我覺得,直接用讀書人當祭品,更能討好鬼神!”
河伯不是喜歡聽人念書嗎?
他們就送幾個過去,天天給祂念!
“胡說!”首領又斥責,捏起拳頭,更加憤怒了,“這樣的好事,你竟然想分享給彆人!”
“時刻侍奉鬼神,為祂念誦典籍,這是凡人求而不得的恩典!”
“我之所以阻止你們去偷襲出城的公子朝,把他扔到河裡永遠伴隨河伯,就是不想和彆人分享這樣的好事!”
“隻有我們,才能成為河伯身邊的讀書之人!”
“其他士人,隻配站在岸邊,祈求河伯欣賞他的文采!”
首領眼中露出精光,話說間滿是憧憬,“等我們接觸的士人多了,也學會了文字,再去做這樣的祭祀,才是對鬼神最大的敬重!”
“說的對啊,難怪你是首領!”
另外的野人們紛紛歎服於他的智慧,深感讀書的重要性。
而相裡勤等人,則對此一無所知。
他們隻是來到了涅城城外。
此時,涅城仍在擴修。
民夫們喊著口號,一下一下的夯土,版築為牆。
墨家眾人專門停下來,觀察了一番皋狼之地的各色工具。
“不是很好。”
相裡勤下了定論,“比起齊國的差些。”
墨家三分的時候,相裡氏之墨也是去過齊國的。
隻是理念不同,最終沒有接受田氏的招攬。
“齊國富有,所以器物也更加完備。皋狼雖為趙氏興盛之地,但百年衰敗,如何能和齊國相比?”
相裡氏之墨紛紛發表自己的感想,但終究和相裡勤保持著一致。
涅城,
還是窮困啊!
在旁邊充當吉祥物,鼓舞士氣的公子朝有些惱怒。
相裡氏之墨入城之時,他正好站在城門口上方的位置,一低頭,就可以看到有一夥氣質不凡,看上去很凶悍的人進入涅城。
於是,公子朝忍不住多往那邊注意了些,結果卻聽到他們這樣的評論。
“你們這麼說,是不是有些傷人了!”
公子朝直接登著梯子下來,落在墨家眾人麵前。
“剛剛到一個地方,就嫌棄當地窮困不足,這是做客人應有的禮儀嗎?”
“可是不指出問題,又怎麼改正呢?”
“世上的賢人,不就是能看出問題,並且解決問題的人嗎?”
相裡勤的一名弟子回道。
公子朝瞪大眼睛,“賢人說話,就不顧人感情了嗎?”
“你們也說了,皋狼和齊國並不相同,又為何要用齊國來鄙夷涅城呢?”
“而且齊國是大國,皋狼隻是小地,不用同規格的城邑與之相比,本來就不對啊!”
那弟子還想說什麼,但相裡勤已經點頭道,“你說的有理!”
“請問君子是?”
公子朝輕哼一聲,本想負手而立,挺胸昂首,結果卻忘了這段日子勞作,導致手臂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