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暈厥過去的刹那,黑衣人的腦海裡十分荒謬地閃過此詞。
……
他幽幽醒轉,隻感到遍體生寒,如同置身在冰天雪地裡。
不是“如同”,而是真的。
躺著的地方,就是林間的雪地上。
他的鬥笠已經不見了,厚實的蓑衣也已被除去,身上隻剩一件單衣,肥碩的肚腩露了出來,冷得直哆嗦。
除了冷,便是痛。
鑽心的痛。
手腕、大腿、還有臉麵上……
他掙紮著想要爬起來,但做不到,眼角的餘光瞥去,見到不遠處的地方,娃娘失去了神采,橫陳在那兒。
其身上,一頭禿尾狗子正在啃來啃去,糟蹋得不成樣子了。
見狀,他心疼得無法呼吸。
自己與娃娘在一起的時候,每一次都小心嗬護,擔心會弄壞了它嬌嫩的皮。
可如今,娃娘竟被一頭醜陋的狗子站起來蹬……
“褚道長,這就是你所說的仙家降罪?”
一把清冷的聲音傳來。
褚道人不禁打個冷顫,奮力抬頭看去,終於看到了陳晉。
陳晉手持油紙傘,站在青石上,四周不斷地有雪花飄落。看上去,頗有幾分出塵的灑脫之意。
這時候,褚道人再顧不上娃娘了,自己的處境,可比娃娘還要可憐得多,顫抖著問:“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一介讀書人罷了。”
“不,你不是。”
褚道人驚恐地道:“你不能殺我,你殺了我的話,觀主不會放過你的。”
他怎麼都想不到,自己跑來陳澤鄉賣個桃符,竟會招惹到一個如此可怕的狠人。
完全的不講邏輯,不合道理。
陳晉笑了笑:“看來你對你家觀主很有信心。”
“當然,觀主他老人家可是真正的有道之士。”
“如此說來,你就是個招搖撞騙的假道士咯。”
褚道人忙道:“不,我是真道士,持有度牒,登記在冊的,隻是還沒有正式授籙。”
“沒有授籙學藝,你就敢幫人請家神了?”
“是陳建德和他的兒子主動找的我,苦苦請求,給的也多,我不好拒絕。哪知出了紕漏。你給我一點時間,我就算去哀求觀主出手,都一定會把此事搞定。”
陳晉冷笑一聲:“那賣假桃符呢?也是因為能賺得多?你真是什麼錢都敢賺。”
褚道人辯解道:“鄉人們過年過節,總得討個吉利。”
陳晉哂笑一聲:“這話不假,但討吉利,為的是保平安。你坐地起價,年年漲價,甚至弄虛作假,那鄉人們不但得不到平安,還被壓榨搜刮得乾乾淨淨。這事,能說得過去?”
褚道人哭喪著臉:“每年來,經觀主開光加持的桃符,就那麼幾塊,一早便被城裡的權貴人家高價買走了。我到鄉野行走,根本無符可售,隻能自己砍伐桃木,製造一批,好滿足鄉人們的需求。”
陳晉聽得笑了:“依你所言,那都是彆人的錯了?”
褚道人眼珠子一轉:“我自然有錯,但錯不至死。閣下是個讀書人,定然是講道理的。否則的話,不會和我講那麼多話。”
陳晉淡然道:“你誤會了。我多說話,不是要與你們講道理,而是我在和自己講道理。”
“和自己講道理?”
褚道人為之愕然。
一個人做事情,需要和自己講道理的嗎?
但陳晉沒有再說,撐著傘,飄然離去。
身後頓時傳來褚道人的嚎叫聲:“觀主救我,觀主……”
很快就斷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