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大樓內。
省公安廳廳長覃健的腳步略顯沉重,他懷揣著複雜的心事,徑直朝著省委書記龍浩源的辦公室走去,這次彙報的事情實在是迫在眉睫,容不得絲毫耽擱。所以他越過了政法委和省政府,直接向省委書記彙報。
覃健來到龍浩源的辦公室門前,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思緒,抬手敲響了門。得到應允後,他推門而入。
龍浩源正坐在辦公桌後,看著桌上的文件,見覃健進來,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坐下來說。
覃健入座後,便開始彙報情況,神情凝重地說道:“龍書記,這次來是向你彙報一下黎錦那邊的事兒,他現在要抓捕王啟山,你也知道,這王家在咱們漢西省可不是一般的家族,所以情況比較棘手。”
龍浩源聽著,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微微皺眉思索著。其實對於王啟山這個人,他平日裡並沒有太多交集,倒是和王家的家主王家禮有過一些往來。所以黎錦要抓捕王啟山這件事,在他看來,似乎是可有可無的。
隻是,黎錦這調查的速度著實太快了,快得讓他感受到了來自黎錦辦案能力的一種無形壓力。
畢竟黎錦能力越強,在漢西省這地界上捅出的簍子可能就越大。
雖說這案子本就是前任書記留下來的爛攤子,可要是最後出現大麵積坍塌的局麵,那丟麵子的可就是他這個現任書記了。
龍浩源見覃健彙報完後,自己這邊沉默了一會兒,覃健便忍不住問道:“龍書記,你的意思是默認黎錦這樣查下去嗎?”
龍浩源抬眸,看著覃健反問道:“黎錦是什麼態度,對這個王家的人,他是非查不可嗎?”
覃健趕忙回應道:“他說王啟山是這個柳公權案子的關鍵嫌疑人,照他那性格,應該還是會堅持查下去的。我就是擔心,他這麼一查,萬一將調查的範圍擴大了,到時候影響可就不好了。”
龍浩源微微點頭,又問道:“王啟山真的和柳公權集團有關?是怎麼個關聯法?黎錦這是查到了什麼?”
覃健清了清嗓子,詳細地說道:“王啟山和柳公權本人倒是沒有直接關聯,但是和柳公權的兒子柳嘉逸來往非常密切。黎錦這次得到了線索,說是王啟山管理著柳家的一筆財富,數額還不小。黎錦的意思是,一定要堅決追回那筆錢。”
龍浩源聽了,沉思片刻後說道:“黎錦是來辦專案的,既然查到王啟山和專案有關,那咱們確實也阻擋不了,那就讓黎錦去查吧。不過,你可得協調好了,千萬不能讓黎錦把這局麵給攪亂了。哦,還有,追回的那些贓款,得留在漢西省才行。”
覃健一聽,麵露難色,猶豫了一下說道:“關於贓款的事,黎錦他有自己的分配原則,如果是在漢西省範圍內涉及的資金,他會酌情留下一部分,但是那些在省外的,他則需要留給專案組,畢竟他得向上頭有個交代。”
龍浩源眉頭一皺,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我的建議就是全部留下,你也知道咱們漢西省的資金狀況本來就不好,這些錢要是能留下來,對帶動咱們漢西省的發展,那意義可太大了。”
覃健心裡明白龍浩源的考量,可也知道黎錦那邊不好說服,但還是應道:“這個我再跟黎錦好好談談,希望他能體恤咱們漢西省幾千萬的人民群眾。”
龍浩源微微點頭,表示認可,接著又問道:“你今天找我提王家的事,需不需要我去找王家那邊說一聲,讓他們配合調查?”
覃健趕忙說道:“這邊王家的事,我可以先去試著溝通一下,我主要是擔心京城王家那邊不好協調,畢竟他們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龍浩源思索片刻,說道:“你讓黎錦來一趟省委吧。”
覃健一聽,心裡便明白了,這是龍浩源要和黎錦當麵談判,龍浩源這邊可以幫忙協調一下王家的事兒,而作為交換,黎錦就得將追查到的錢留在漢西省,這在龍浩源看來,或許才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覃健連忙應道:“是,我這就去通知黎錦,讓他儘快過來。”
說完,覃健得到允許,便起身告辭。
覃健從省委回來後,徑直來到專案組辦公室,卻沒見到黎錦的身影,一打聽才知道黎錦去了省級銀保監局。他皺了皺眉,心裡想著那邊估計也不好應付,便給黎錦留了言,讓黎錦回來後務必來找他一趟。
此時的黎錦,已經踏入了省級銀保監局的大門。這棟辦公樓裝修得頗為氣派,光潔的大理石地麵倒映著來往人員的身影,隻是那氛圍卻透著一股莫名的壓抑。
黎錦此番前來,是為了凍結財神爺李維芳相關賬號的事兒,之前銀行方麵總是不怎麼配合,沒辦法,他隻能親自過來施壓了。
黎錦被安排在會客室裡等待,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這一等就是十多分鐘。會客室裡原本開著的暖氣,不知何時被人關掉了,寒意漸漸蔓延開來,黎錦起初還沒太在意,隻當是正常的等待流程。
終於,門被推開了,一個近六十歲的老人走了進來。這人白白胖胖的,臉上帶著幾分富態,牙齒很白,其中還鑲嵌著一排白玉銀牙,在燈光下顯得格外亮眼,他便是這漢西省省級銀保監局的領導,局長邵通鑫。
邵通鑫心裡清楚黎錦是專案組的人,來漢西省專門調查乾部的,想著自己在這一畝三分地上也算是有些地位,便起了故意刁難一下黎錦的心思。此刻,他看著黎錦,眼神中透著一絲得意,仿佛自己已經占了上風似的。
邵通鑫臉上堆起一抹假笑,嘴上說道:“哎,黎校長,實在不好意思,臨時有個緊急電話,實在脫不開身,所以來晚了,還請你多多包涵。”
黎錦抬眸看向他,一下子就從對方那得意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許端倪,心裡明白這老家夥是故意的,根本就沒把自己這個副部級乾部放在眼裡。
黎錦神色如常,隻是淡淡一笑,反問道:“不會是你下麵那些銀行行長打電話投訴我的吧?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就有意思了。”
邵通鑫愣了一下,沒想到黎錦年紀輕輕,麵對這樣的“冷遇”,卻能如此神色自若,從黎錦進屋到現在,一直都是一副淡定的神態,這讓他心裡隱隱有些沒底了。
他趕忙說道:“不是他們的電話。不過,你這話從何說起?”
黎錦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直視著邵通鑫,緩緩說道:“你知道我來漢西是做什麼的吧?”
邵通鑫見黎錦一直坐在椅子上,對他的到來也並沒有站起來表示尊重,這會兒被黎錦這麼一問,反倒覺得有些尷尬了,感覺自己好像成了來向黎錦彙報工作的下屬似的,心裡那股不爽勁兒就更濃了。
他冷哼一聲,說道:“你到我辦公室來說事吧。”
說完,便轉身就要離開。
可他剛邁出一步,就聽到黎錦不緊不慢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聲音傳來:“我聽說,柳公權同誌在任時,對你們銀監局的工作很是照顧,不知道這裡麵有多少乾部是他舉薦的,邵局長,你該不會也是其中之一,你們是一夥的吧?”
邵通鑫心裡“咯噔”一下,趕忙回頭,急忙說道:“你是來查案的,那也得有真憑實據才能查,可不能聽風就是雨。”
黎錦依舊穩穩地坐著,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說道:“你不要急著自證清白,該查什麼不該查什麼,我們專案組心裡比你清楚得多。邵局長,如果我要查你,就不是我來這兒了,而是直接‘請’你到專案組配合調查了。”
他把重音放在‘請’字上。
邵通鑫一聽,梗著脖子說道:“我清清白白,我經得起調查,去專案組也無所謂。”可嘴上雖然這麼硬氣,心裡卻已經開始有些發虛了。
黎錦看著他,似笑非笑地說道:“來之前,我聽說漢西省的銀保監局的局長很硬氣,因為‘武裝到了牙齒’,現在一看,果然是‘武裝到了牙齒’。”
邵通鑫心中大為震驚,這個黎錦看起來年紀輕輕,毛都還沒長齊,可說出的話卻句句紮心,讓人聽著心裡直發毛。他強裝鎮定,說道:“你這屬於道聽途說了吧。”
黎錦臉色一凝,眼神中閃過一絲淩厲,語氣也變得冷硬起來,說道:“那就不說什麼道聽途說的了,邵局長,你給那幾個銀行的行長好好訓誡幾句,讓他們配合我們專案組的工作,該凍結誰的賬號,就麻溜地配合凍結就行。他們要是再想著教我專案組做事,那下次咱們說話,可就不是在你這兒了。我們專案組的暖氣可足著,那地方非常適合交代問題。”
邵通鑫聽了這話,頓時覺得背脊涼颼颼的,寒意從腳底直往上冒,不知不覺間,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後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一大片。他心裡明白,眼前這個年輕人可不好惹,自己這是踢到鐵板了。
黎錦看著邵通鑫那副緊張又心虛的模樣,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便緩緩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服,說道:“邵局長,希望你馬上去落實這件事,我們專案組給出的賬號,讓你們凍結,就給我馬上凍結,耽誤我的事,我就拿你是問。我就不多留了,告辭。”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會客室,留下邵通鑫還愣在原地,不知在思索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