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快的笑聲徐徐散去。
儘興的九公主楚雨哼著沈虎贈予的詩詞,邁著輕盈的步伐,返回了寢宮。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裡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彆,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這本是一首淒美的離彆詞。
在九公主楚雨悠揚的哼唱中,沒有了淒美的苦澀,卻滿是濃濃的甜蜜思念。
大乾皇帝楚恪若有深意地望著皇妹遠去的背影。
揮了揮手。
示意佝僂老叟隨著自己向著勤政殿內行去。
勤政殿。
宏偉而莊嚴。
朱紅色的殿柱粗壯筆直,撐起巍峨的殿頂。
金色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耀著璀璨光芒,熠熠生輝。
殿內,漢白玉地麵光可鑒人。
正上方是雕龍寶座,金龍盤繞,儘顯皇家威嚴。
寶座後的屏風上繡著山河壯麗之景,大氣磅礴。
兩側的仙鶴銅爐中升起嫋嫋青煙,芳香四溢。
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戶灑入。
給整個大殿增添了一份靜謐與神聖,仿佛在訴說著大乾王朝的輝煌與榮耀,令人心生敬畏。
大乾皇帝楚恪龍行虎步。
帶著佝僂老叟一步步邁入了勤政殿中。
嗅著清幽的龍涎香。
楚恪眯起了炯炯有神的雙眼,做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乾燥的大手摩挲著下巴上青色的胡茬。
沙沙作響。
大乾皇帝楚恪的身後。
佝僂老叟恭敬地佇立著,將呼吸拉得如同細細的絲線一般悠長,聽不到絲毫的呼吸聲。
若非看到他這個大活人站著。
若是隻從聲響判斷,肯定會有人懷疑這裡根本沒有人。
武宗!
武宗修為已經初現神妙,龜息大法正是其中之一。
寂靜!
勤政殿內分外寂靜,寂靜得皇帝楚恪摩挲胡茬的聲音分外響亮。
稍頃。
大乾皇帝楚恪輕輕點了點頭。
沉渾的聲音悠悠響起。
“大伴,這首詞是叫沈虎的小子當場吟出來、送給九公主的?”
佝僂老叟沒有多言。
隻言簡意賅地回答了一個字。
“嗯!”
隨後。
默契的一問一答在勤政殿中不停地回蕩著。
“查過麼?”
“沈虎的跟腳老奴查得很清楚,普普通通的農家子。”
“這首詞呢?”
“老奴也查過了,原創,並非抄襲,內閣的幾位大學士也是讚不絕口。”
“原創?”
“是的,陛下!”
“沈虎這小子還是個文武全才?”
“是的,陛下,他武道修為的天賦驚人。以老奴之見,不在國師的寶貝弟子——淩瑤之下。”
“嗯嗯,兩個多月能夠修煉到五品武師的境界,算得上是罕見的天才了!”
“陛下以而立之年,修煉成我大乾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一品大武師。陛下的天賦不在其下!”
“大伴莫要誇朕,朕再強也要得力的文臣武將輔佐。朕總不能擼起袖子親自下場去砍人吧!”
“陛下說笑了。”
“你說沈虎他能破解詭異秘術?”
“是的,陛下!雖然那個尖細楊鷹的詭異秘術很粗淺,可是武宗之下,老奴隻聽聞沈虎一人能夠破解!”
“唔,這個沈虎讓朕也有些看不透哦!”
“陛下,老奴鬥膽一句。九公主殿下對這沈虎日漸情深,或許是陛下也是九公主的機緣!”
“嗯!那沈虎知道九公主的身份麼?”
“不知!老奴瞧他那神情忌憚得很,以為九公主是男兒之身,以為九公主有龍陽之好呢!”
“嗬嗬,這個沈虎既然如此忌憚,怎麼吟誦出了這麼一首淒美的詩詞。”
“回陛下,老奴猜測,沈虎或許是想儘快打發九公主走。”
“有意思,這個沈虎有點意思。”
最終。
直到兩人的對話結束,大乾皇帝楚恪依舊沒有表態,是否屬意沈虎為九公主駙馬的人選。
九公主的駙馬並非尋常的駙馬。
因為。
眼下大乾皇朝隻有楚雨這麼一位公主。
大乾皇帝楚恪自己至今尚未婚配,自然沒有下一輩的公主誕生。
換而言之。
大乾皇帝楚恪希望九公主楚雨的駙馬不僅僅是修煉的天才,身後還要有著雄厚的勢力。
二者加持之下。
才能護佑他皇位永固!
一切。
以皇權政治為考量。
至於九公主楚雨的個人感情,反而排到了最末的位置。
他雖然極為寵溺自己這位唯一在世的皇妹。
但是。
遇到遴選九公主的駙馬這等大事,他該狠心的時候,絕對狠得下心。
噠噠噠——
空曠的大殿中。
大乾皇帝楚恪沉沉地踱著步子,收斂了自己全部的武道修為,靜心思慮著皇權大事。
許久之後。
楚恪淡淡地笑了笑,轉頭向著身旁的佝僂老叟言道。
“時機不到,時機不到啊——”
“大乾的少年天才不少,到底誰能夠真正地成長起來,還要再過幾年看看。”
“九公主情竇初開其實,她對沈虎那小子可能算不上‘情’,或許隻是感恩和看著英俊的少年郎,有些春心萌動而已。”
大乾皇帝楚恪自我安慰了幾句。
一旁的佝僂老叟靜靜地佇立著,不發一言。
他很清楚。
此刻的皇帝根本不需要自己插嘴,自己即使是皇帝尊敬的大伴,該閉嘴的時候,還是閉嘴為好。
當然。
他不是怕大乾的皇帝,而是寵溺這位自己親手養大的中興之主。
片刻後。
大乾皇帝楚恪自言自語道。
“對!”
“民間還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麼,我皇族更要尊重皇族的理解。”
“父皇還在閉關中,談何婚配之事。”
“唉,詭異不滅,何以家為?!”
最後。
大乾皇帝一聲歎息,炯炯有神的雙眼緊盯著身旁的佝僂老叟。
未待皇帝問話。
佝僂老叟已經明白了皇帝意思。
“咳咳咳——”
他裝作咳嗽了數下、清了清嗓子,尖細著聲音道。
“誅滅詭異,陛下還要仰仗國師大人,畢竟大乾大半的武宗都是國師的弟子。”
“雖然老奴也是武宗,但是老奴覺醒的滅詭之法很是粗淺,隻能和詭異對抗,並不能真正誅滅詭異!”
佝僂老叟說到此處。
尖細的聲音忽然頓住了。
他知道。
自己麵對這位皇帝陛下時,有些話不用說得太明白,直接點到為止就好。
皇帝陛下很聰明。
更不喜歡被人當成知會聽人彙報的夯貨,而喜歡自己沿著線索,直截了當地做出推斷。
“大伴——”
“除了國師和他的弟子之外,所有的武宗都無法徹底殲滅詭異。”
“然而,沈虎這個小小的五品武師居然做到了。”
“或許,殲滅詭異的新法門,就要落在這個沈虎的身上了。”
佝僂老叟聽到此處。
連忙扯著尖細的嗓音,笑吟吟地高聲道。
“陛下聖明!”
“老奴以為,陛下要儘快定下暗中保護沈虎的方略。”
大乾皇帝楚恪聞言。
重重地點了點頭,像是下定了決心。
“嗯,浣衣局的汪傳奇總管,是大伴的老相識了吧?”
佝僂老叟聞言。
眼前登時一亮,連忙點頭道。
“老奴明白!”
“老奴這就去辦!”
話音未落。
佝僂老叟緩緩退出了勤政殿,化作一道迅猛的閃電,頃刻間消失在了浣衣局的方向。
勤政殿內。
再次恢複了空曠的寂靜,大乾皇帝楚恪摩挲胡茬的手指,沙沙聲越來越響。
“定西州邊軍那裡,有冰君子照應著。”
“朕再派一個一品大武師暗中跟隨,相信沈虎應當無事了吧!”
“都怪可惡的腐屍教!可恨!可恥!”
“沈虎呀朕也不好將你召到皇宮皇宮裡成長不出真正的天才,也會傷了你天才的自尊心!”
此時此刻。
皇城內閣氣派的公事房中。
內閣大學士包青雲笑吟吟地看著手中的密信,愜意地撫弄著下頜的三縷濃黑長須。
稍頃。
待密信閱畢。
包青雲嗬嗬笑出了聲,笑得額頭上刀刻般的皺紋都在不停顫動著。
他這一笑。
吸引得公事房中另外幾位大學士紛紛側目。
“包兄,何故如此發笑?”
“難道包兄又遇到了紅顏知己,想要納一房小妾不成?”
“包兄雅興,吾等佩服佩服!”
包青雲聽了。
忽地收斂了笑容,向著取笑自己的幾位冷眼瞥了過去。
“幾個老匹夫,忒無恥!”
“老夫中過腐屍教紅粉骷髏的招,也算是為爾等提了醒,讓爾等日後不在有類似險惡之虞!”
“爾等居然敢取笑老夫,真是不當人子!”
包青雲為人方正。
最是受不得同僚取笑當年之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