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包青雲偶遇一奇女子,身段婀娜,麵若桃花,且談吐不凡。
包青雲引以為紅顏知己,每每瞞著家中正房夫人,和這奇女子品酒彈琴、吟詩作對。
孰料。
待到圖窮匕見之時,包青雲差點被這奇女子直接弄死,靠著一件儒寶才勉強保住了小命。
儒家寶物。
關鍵時刻自動互助,擊殺奇女子之後,竟現出一具腥臭無比的腐屍。
自此之後。
包青雲心裡留下了陰影,見了女人就心底發怵。
更為一幫同僚每每取笑,羞不自勝之時,便會惱羞成怒。
此刻。
包青雲聽著同僚的恥笑聲,覺得分外刺耳,心底的憋屈頓時爆發開來。
開口之間。
他言辭鋒利,絲毫沒有給幾位大學士留麵子。
“哼!”
“真是氣煞我也!”
包青雲氣咻咻的,下頜三縷長須被怒氣衝擊得淩亂舞動著。
匹夫一怒,血濺十步!
君子一怒,唇槍舌劍!
包青雲苦修儒道多年,早已成了足以爆發唇槍舌劍儒技的大儒師。
憤激怒斥之間。
字字句句化作恐怖的氣流刀劍,鋒銳無匹,在偌大的公事房中恐怖地呼嘯著。
幸虧。
現在公事房當值的各位,都有著不弱於包青雲的儒道修為。
他們紛紛揮動手中辟邪狼毫筆、烏赤金絲硯等等儒器,化作一蓬蓬儒氣護盾,擋住了唇槍舌劍的攻擊。
尷尬!
本想取笑包青雲的大學士們,此刻絲毫不敢大意,竭儘全力硬抗包青雲的唇槍舌劍。
劍氣呼嘯。
風聲如雷!
轟隆隆巨響聲中,幾個大學士勉強抵擋住了攻擊,卻再也不敢取笑包青雲。
隻是在心底裡鬱悶著。
“這個包子大毛臉,今天發哪門子瘋!”
“君子動口不動手,不,動口也不能直接玩唇槍舌劍呀!”
“不對勁,今天這個包子大毛臉不對勁,他剛才看的密信是什麼?”
“密信好像是定西州邊軍的信箋式樣,莫非定西州那邊又出了什麼狀況,包子大毛臉這才急了?!”
待一切風平浪靜。
他們連忙一個個收了儒器,正襟危坐在紫檀木長案前。
心裡在嘀咕著包青雲密信的內容。
也在暗自慶幸自己應對還算及時得體,並沒有失了大學士該有的體統。
心想,好在這個世界儒宗已經絕跡。
身為大學士的包青雲也沒有上古先賢那種言出法隨的本領,傷不了自己一根汗毛。
呼嘯的寒風透過門縫賊溜溜地鑽了進來。
吹動公事房中燥熱的氣流,為諸位大學士帶來了一縷舒爽的涼風。
公事房角落裡。
兩隻巨型的燎爐中,無煙鬆香炭火紅彤彤的,絲絲地散發著熱力。
軒敞的內閣公事房中,又恢複了寧靜,氣氛一切如舊。
隻有爆發了唇槍舌劍、痛斥了一通同僚的包青雲正在暗自得意。
想起剛才密信上的內容。
包青雲就忍不住心底一陣神往,暗暗誇讚自己的弟子定西州監軍司馬魏淼會辦事。
“魏淼此子可堪大用!甚是懂得老夫的心思!”
“他知道老夫瞧不上那些武夫,卻也知道老夫還是中意那些有才華的武夫的。”
“可惜了沈虎這個才華橫溢的少年,若是早日拜入老夫的門下,也用不著在邊關搏命嘍!”
“不過,魏淼徒兒能幫老夫拉攏此子,也算為時不晚!”
包青雲念及此處。
又掏出那封黑皮密信,小心翼翼地展開,對著信箋逐字逐句地吟誦起來。
一邊吟誦。
一邊自言自語地解說著詩詞中的意境,一張包子臉徐徐浮現出了離彆淒切之色。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寒蟬,秋日之蟬,何其寒哉!”
“哀傷、淒涼,寒蟬哀嚎若離人訴說離彆之苦,奠定了整篇詩詞之基調。”
“妙!用字用詞妙!直入意境,妙!精簡練達,妙!”
包青雲捋著下頜三縷濃密的長須。
一連說了三個妙字,指節忍不住將紫檀木桌麵瞧得咚咚作響。
霎時間。
內閣公事房中,各位大學士情不自禁地豎起了耳朵,被包青雲吟誦的淒切詩詞徹底吸引了。
“包子不,包大學士,敢問這篇詩詞從何而來?”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有意境,有味道,絕對是妙!”
“包大學士,你這詩詞,莫非是自己的佳作不對,不對!”
包青雲沒有理會一眾大學士的問詢。
自顧自地搖頭晃腦吟誦著,還不忘細細地每句咂摸。
整個身心漸漸沉浸在淒切離彆的哀愁之中。
“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
“痛苦和不舍,美酒佳肴毫無興趣,行程緊迫,卻萬般不舍。”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四目相對,淚眼漣漣,哽咽無語更有離彆苦。”
“念去去,千裡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旅途漫漫,來日迷茫,天空廣闊無垠,奈何迷霧滿眼,何其孤獨哉!”
“多情自古傷離彆,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清秋本蕭瑟,離彆更添愁和苦!”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借酒消愁愁更愁,曉風寒冷,殘月淒涼,何其哀愁孤獨也!”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此去一彆,再難相見,管它良辰美景,管它千種風情,卻化不去沈虎心底孤獨與寂寞!”
“文武雙絕!沈虎堪稱千年難得一見之大才!”
“妙!”
“大妙!”
“絕妙!”
大學士包青雲麵容愁苦,口中卻在連聲盛讚。
一首《雨霖鈴寒蟬淒切》吟誦、解釋作罷,他已是淚眼漣漣,也不知想起了什麼傷心往事。
淒清靜謐!
偌大的公事房中,一派令人孤獨哀傷的淒清靜謐充塞著。
一眾內閣大學士。
有的胡須雪白,有的壽眉修長,有的滿臉皺紋,不知見識過多少大風大浪,閱讀過多少經典文章、華美詩詞。
此刻。
卻被這麼一邊離彆詩詞給震驚得沉默了。
不知不覺的,他們迷茫的眼神中滿是哀傷,老的麵龐上布滿了愁苦之色。
許久許久之後。
寬敞氣派的內閣公事房中,依舊寂靜無聲。
一眾內閣大學士們迷失在離彆的孤獨愁苦之中,久久難以自拔。
有人昏花的老眼中含著愁苦的淚水。
有人乾癟的嘴唇不停地抽搐抖動著。
有人垂著雪白的頭顱,仿佛在沉思著人間愁苦是離彆的哀傷。
詩詞。
絕非小道。
隻因這個世界的儒家傳承出現了斷代,十萬年前的毀滅之戰,讓儒家文明和修煉體係湮滅殆儘。
他們自幼誦讀的所謂經典,隻是後人杜撰。
他們時常高歌的華美詩詞,缺失了遠古的神韻,隻是華麗辭藻的堆砌而已。
《雨霖鈴寒蟬淒切》
大巧若拙。
大音希聲!
字字句句雖無華麗的辭藻,卻直入人靈魂深處。
如此詩詞。
他們雖為學富五車的大學士,卻還是頭次聽聞,怨不得他們竟是如此失態。
外頭。
幾個內閣的灑掃官仆覺得房中不對勁,探頭探腦地張望了幾眼,趕緊低頭趨步遠去。
待走到遠處。
連忙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小聲地嘀咕著。
“阿大,公事房裡的大學士們都是咋回事呀?”
“不知道呢,就是大胡子包大學士吟誦了一首什麼詩詞,然後就都變成這樣子了。”
“詩詞我也聽到了,沒覺得有啥不對勁哦,就是什麼蟬呀,什麼風呀,什麼月呀的,很尋常呀!”
“你個蠢貨,你懂啥呀,公事房裡的可都是文曲星下凡的老爺,你能聽得懂老爺們唱的詩詞。”
“俺不懂,就你懂!陳三你懂個錘子哦!”
這些官仆自以為聲音很輕。
實際上。
他們竊竊私語的嘀咕聲還是驚動了內閣公事房中的大學士們。
率先醒悟過來的。
正是皓首雪眉的內閣次輔、大學士宇文藻,他抹了兩把辛酸的勞累,輕聲咳嗽著。
“咳咳咳——”
“包老弟敢問這詩詞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內閣次輔、大學士宇文藻說話時語氣極為恭敬。
就連見到首輔大人時,他也沒有絲毫這般恭敬的模樣,因為同為半步儒宗的他,有著自己傲骨。
包青雲捋著自己濃密的長須。
眼見著內閣次輔、大學士宇文藻如此恭敬,這才輕聲說出了一個名字。
“沈虎!”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如同有魔力一般,頓時喚醒了全部的大學士。
“沈虎,虎虎生威,此人是個武夫?”
“兄台慎言,粗鄙武夫,誰人能有這等才華?老夫聞所未聞!”
“然也!此人名虎,或許隻是乳名,尚無合適的字號而已。包兄,快說說,這是哪位隱居世家的天才?”
“隱居世家多天才,不過能有如此詩才,此子絕非一般的天才。”
一眾大學士議論紛紛。
各自猜測著沈虎的來路,始終不相信如此才華驚世的沈虎,會是同僚猜測的武夫。
“哼——”
大學士包青雲得意地捋著濃密的三縷長須,悠長地冷哼了一聲。
他目光轉動。
不屑地掃視了一圈同僚們,最後落在了次輔宇文藻渾濁的雙眸上。
“對,武夫!”
“定西州邊軍風字營偏將沈虎,五品大武師!”
大學士包青雲話音未落。
內閣公事房中頓時炸開了鍋。
一眾大學士忽然情緒激動起來,紛紛變得雙目赤紅,呼吸急促。
其狀。
簡直如同一隻隻發情的老公牛,呼哧呼哧地噴著熱氣。
“包兄,慎言,慎言!”
“包兄,在下絕對不信,一介武夫居然能有如此驚世才華!”
“包兄老夫有個猜測這首驚世詩詞難道沈虎是抄襲的?!”
“寒蟬淒切楊柳岸曉風殘月。如此淒美詩詞會是武夫之手,包大學士莫要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