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暴動的氣流從深處湧出,衛常在沒有解釋,瞬時祭出兩張長符,側目看了林斐然一眼。
“等我。”
這話說完後,兩人便借著符咒出了洞穴。
藤獸暴動起來,震得山壁碎石傾灑般淅瀝落下,卻又因為肚中尚有食物消化,藤條蠕動間微微鬆開。
林斐然立即回神,抓住這刻良機,被緊縛的左手顫抖著彎指撚訣,地上那雪劍便飛躍而起,直衝入她右掌之中。
雪劍刃帶寒光,她毫不猶豫提劍斜入脖頸與藤蔓的間隙,藤蔓纏得更緊,劍身被緊縛住切入她肩頸,卻也同樣借力破開藤身。
藤獸震動更甚,洞穴深處傳來窸窣聲響,威勢逼人,可緊緊纏住她的藤蔓卻吃痛鬆開,林斐然立即抓住這一瞬反擊。
劍光四起,藤蔓節節斷開,那蠕動而來的藤獸速度極快,幾乎在她橫劍的瞬間,便已衝至身前。
林斐然凝眉而對,比起書中冰冷的文字,她還是更相信自己的劍。
這藤獸弱點就在腹部,隻要有一瞬破綻,她定能贏!
*
轟隆——
電閃雷鳴,林間枝影橫斜。
夜幕上空卷起的積雲愈發黑厚,遊龍似的閃電在其間流走,霎時點亮一團雲層。
此刻山雨欲來。
秋瞳被衛常在扶著倚在一株葉榕下,心下甜蜜間又想起洞中之人,忙道:“衛師兄,林師姐還在洞中……”
“我會回去救她。”衛常在直起身,幾縷碎發垂至額前,清淩淩的眼抬起,冷淡的音色在這雷鳴中異常令人安心,他又道,“你先待在此處。”
衛常在提起那柄微彎的殘劍起身,及腰的長發被狂風淩亂卷起,卻吹不動他似鬆的身姿,他轉身的動作微凝,一道電光劃過,他的視線下移。
“……你的腿。”
秋瞳原本耳廓微紅,聞言低頭看去,姝麗的麵上頓時出現一抹駭然:“好長一條傷!”
衛常在觀察片刻後道:“應當是方才被藤獸劃傷的,它蔓上有毒,你現下感覺如何?”
秋瞳其實有些昏然,頭重腳輕,但還是撐著笑:“沒什麼感覺,你快回洞中救林師姐……”
話音落,倚著葉榕的她便歪身倒去,身前之人竟抬手將她接住,她神思清晰,身體卻十分沉重,不受控製,雙唇翕合間,他順勢半跪下,抬手觸上她的額頭。
“秋瞳,你不能有事。”
這聲音縹緲,她卻還是聽到了,隻是她此時無法控製身體,不能回應,隻能在模糊間看著他起身向洞穴走去。
哢嚓一聲,天空巨響,不知何處的榕樹被攔腰劈斷,倒地後又驚起一片飛鳥。
衛常在的腳步停了下來,秋瞳不明所以,奮力眯著眼望向不遠處,又是一道紫電從頭頂滾過,驟然照亮洞穴前那抹身影——
挺拔、堅韌。
不待他們回身相救,林斐然已然從洞中走出。
少女渾身浴血,卻不全是她的,她吐掉口中咬著的藤肉,抬手擦去唇邊血漬,回劍入鞘,動作行雲流水,可那不停起伏的胸口卻昭示著她此刻力竭的事實。
不知她是將將出洞,還是已然在那裡站了一會兒。
她看向兩人,似要開口說些什麼,下一刻卻眼前一黑,猛然向前栽去,再不知世事。
衛常在快步張手接住她,兩人相觸不久,他淡藍的道袍衣襟處便被沁出薄紅之色,四處暈開。
風依舊在吹,額前碎發拂動,遮住他的雙目,讓人難以窺見半分神色。
倏然間,他抬手屈指,極快極輕地掠去她頰邊一點血色,那血仍舊溫熱,在指尖被碾開後鋪出一層粉。
他雙唇翕合,不知在說著什麼,話語卻都被風卷至天際,再聽不見。
*
【春風一過,滿山桃花紛紛揚揚。在其中一棵桃樹下,兩人正相對而立。
“衛常在,你非得和林斐然在一起嗎,你們的婚約隻是人皇一廂情願,又不是你的意願。”秋瞳不停攪著衣角,聲音漸低,天知道她是鼓起多大的勇氣,做了怎樣的心理準備才將話說出口。
穿著藍衣的小道長卻好似並無所動,隻垂眼看她,問道:“何出此言?”
“你看不出來嗎!”少女雙手叉腰,氣得鼓了臉頰,十分認真地開口,“因為我比林斐然更喜歡你,對你更加真心,我想和你在一起!而且,她總是愛做那些壞事,還差點害我喪命……”
麵前之人唇角忍不住揚起一個淡淡的弧度,似是在為她這生動的神情而感到有趣。
“……她這麼壞,大家都不喜歡她,隻除了你。”秋瞳垂下頭,心中情緒翻湧,又覺得氣悶不暢,便踢開腳邊小石子,“不說了,我餓了,先走了。”
她有些傷心,轉身離開,後領卻突然被人拉住,她聽見小道士冷清而無奈的聲音。
“逗你的,誰說我喜歡她了,我對她從來都隻是同門之誼,再無其他。”
秋瞳立即轉身,麵露欣喜,又忍不住求證道:“你說的是真的?不準騙我!”
衛常在微微歎氣:“真的,我何時騙過你,經曆了這麼多,你還不懂麼。”
我喜歡你,一直是你。】
……
林斐然睜開眼,神情怔然。
書中的片段就這樣在夢中演繹出來,繪聲繪色,揮之不去。
那漫天的粉桃如夢似幻,是那麼溫甜,少女的羞澀與少年的溫柔是如此相配,渾然天成,風一吹就能迷得人沉醉其中。
她遠遠看著,好似也要浸在這份甜蜜裡——如果她不是林斐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