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康寧眉頭深鎖,雖然知道事情棘手,但既然鳴冤鼓被人敲響,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升堂。
兩具屍首,已經蒙上白布,就放置在六合縣的縣衙之上。
新郎官被一刀致命,伏在屍首邊上,呼天搶地哭得傷心的,是新郎的老父親,也是老實巴交的農人,今日本是兒子大喜之日,卻遇到如此變故,老漢哭得傷心欲絕,聲音不忍卒聞。
而另一具體形纖細的屍首邊上,卻隻站著一個約莫八九歲的男孩,眼圈通紅,卻把小嘴抿得緊緊的,一言不發。
誒?
周康寧見此情況,微微詫異。
難道說,新娘子送親,就隻來了這個小孩麼?
這並不符合當地的風俗,就算父母雙亡,總也有些親眷相隨,怎麼會隻有一個小孩,看年齡,像是死者的弟弟之類。
不過,不重要!
既然知道了凶手竟是當朝宰相的妻弟,哪怕是殺人的大案,周康寧也打定主意要和稀泥,最好是既不得罪位高權重的胡相,又能在百姓這邊糊弄過去,不至於太損傷自己的官聲。
混個幾年,就退休了,那麼認真做什麼?
“升堂!”
手中驚堂木一拍,周康寧雖然年紀老邁,但做了半輩子知縣,也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凜凜威嚴,配合著三班衙役將手中水火棍在地上一頓,齊聲呼喝“威——武——”,那氣勢頓時將縣衙門口看熱鬨的老百姓聲音完全壓了下去。
不錯!
周康寧心中暗喜。
果然還是淳化知縣的法子好!看似無關緊要,但每次這堂威一喊,自然而然就區分了官家和百姓,讓他們看熱鬨的時候,謹言慎行,彆把什麼話都掛在嘴邊上。
周康寧人老懶惰,並沒去過那個最近很風光的淳化縣,但卻派最得力的幕僚沈文山去過,這法子就是沈文山教給他的,用了一年多的時間,的確好使。
秦楓……一個很出色的年輕人,想必他的未來不止是區區七品知縣。
聽說句容縣縣令馬兆科,曾經跟他對上,結果鬨了個灰頭土臉。
還好我這六合縣,跟淳化縣井水不犯河水,這秦楓再厲害,也不能到我六合縣的地盤上逞威風吧。
待四周安靜下來,周康寧沉聲喝道:“何人敲響鳴冤鼓?若所言不實,戲弄公堂,本官決不輕饒!”
一開口,仿佛就已經定了調子,讓原本正在哀哀哭泣的男方父親,也渾身哆嗦了一下,迷惑地睜開淚眼,卻覺得明鏡高懸的牌匾下,那個高高在上的縣太爺身形模糊,難以看得清明。
“是我!”
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竟帶著明顯的稚嫩童音,橫跨兩步,站到了縣衙正中,居然還拱了拱手,用壓抑著悲憤的語氣答道。
噫!
這下,不但周康寧大為意外,就連看熱鬨的老百姓,來得晚的都紛紛瞪大眼睛。
縣衙門口鳴冤鼓,那可不是隨便亂敲的!
若非有潑天的冤情,隻是尋常鄰裡矛盾之類,敲這個鼓那就有戲弄公堂之嫌,打你二十大板你也得生受著。
當然,今日是發生命案,有人擊鼓鳴冤倒也合理。
隻是……擊鼓的居然是個半大孩子?
“小娃娃!”周康寧目光俯瞰,語調中更多了三分淩厲,將氣勢壓迫過來,冷冷道:“你是誰家孩子,從何而來?可知這鳴冤鼓乃是朝廷公器,不可玩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