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之前倒是萬沒想到,第一次來到縣衙,竟然是要賣掉祖上傳下來的這十畝薄田……
此時,又是一個黃昏將至。
盛夏的夕陽照在剛剛重建的縣衙大門上,映射出斑駁的光影,身穿華麗綢緞衣裳的劉府管家劉福,大大方方地走在前麵,而衣衫襤褸、麵色蠟黃的周阿生,則亦步亦趨地跟在劉福身後。
兩人先後邁進這座臨川縣衙,將有一人的命運,即將被徹底改變扭轉!
啪!
臨川縣知縣吳節,將手中驚堂木一拍,沉聲道:“堂下何人?!”
周阿生渾身劇烈顫抖了一下,被這前所未聞的聲勢,嚇得壓根說不出話來,隻顧著瑟瑟發抖,覺得周圍每一個衙役都是那樣凶神惡煞,手裡的水火棍令人畏懼。
劉福顯然是見慣了世麵的,見狀不慌不忙,踏前一步,恭敬向本縣縣太爺行了個禮,然後用洪亮的聲音,大聲說道:
“啟稟吳大人!小人乃是本縣劉家莊地主劉老爺的管家,名叫劉福。今天跟劉家莊的鄉民周阿生一同前來,是想要懇請本縣父母官吳大人,為我們做個見證。”
“唔,什麼事?”
吳節點了點頭,明知故問。
要不是周阿生躲在大樹下,聽到了一些斷續的談話,根本不會懷疑這位所謂父母官的演技。
隻見劉福又躬了躬身,繼續說道:“周阿生家中,有十畝薄田,土地貧瘠,土質低劣。此次我臨川縣遭到洪水災害,周阿生家中遇到困難,無以為繼,便想要把這十畝破爛田地,賣與我家劉老爺,換取稻米活命。”
“劉老爺本不欲收這種劣田,但總是心懷慈悲,念及鄰裡之情,願意用一升珍貴的稻穀,來收下周家的十畝劣田,幫助周家渡過難關。”
無恥啊!
無恥!
周阿生隻覺得心臟一遍遍抽緊,卻不敢表露出任何憤怒不滿。
他家的田地的確不算上等,但現在被劉福這麼一說,簡直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垃圾,換一升稻穀都得是人家劉老爺開恩了。
周阿生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但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又能說什麼呢?
劉福一番話說完,四平八穩,從懷裡取出早就準備好的契約,交給專門的衙役,呈給明鏡高懸的牌匾下麵端坐的縣太爺觀看。
吳節接過來,稍稍端詳幾眼,便將目光重新灑落堂下,看著雙手緊緊握住破爛衣襟的周阿生,沉聲道:“周阿生,這是否是你自願出賣田地,十畝薄田,作價一升稻穀?”
呼!
周阿生隻覺得呼吸都仿佛帶著火性,但一想到家中的女人和兩個孩子,終於還是緩緩鬆開了攥緊的拳頭,低下頭,哆嗦著嘴唇,艱難說道:“是……是我自願出賣田地,感謝劉老爺的大恩大德,感謝吳大人……”
聲音低沉,其中苦澀和無奈的意味,清晰可辨。
偌大的縣衙大堂上,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幾分,就連那些也是苦出身的衙役,其中尚有幾分人性的,都忍不住微微皺眉,卻也不敢過分表露出來。
十畝田地,換一升稻穀?
這簡直是殺人呢!
“大人明鑒!”劉福露出一個並不掩飾的笑容,再次向吳節躬身行禮,微笑道:“我們雙方自願,公平交易,懇請大人加蓋官印,為我家劉老爺的善舉,做個見證,也避免日後產生一些不必要的糾紛和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