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惶恐！”王大器連忙說道。
“在各地開辦學堂，代替已經被荒廢的縣學、府學，幫助適齡的孩子能夠讀書考學，這件事，你已經做了兩年？”秦楓仿佛隻是隨意問道。
但崔伯玉心中一凜，暗想這個秦楓果然不凡，這就開始盤問了。
幸好自己早就準備妥當，按理說並沒有留下什麼破綻首尾。
“啟稟大人，已經兩年多了。”王大器目不斜視，更是從頭到尾都沒看崔伯玉一眼，隻是對著秦楓躬身，言辭間畢恭畢敬。
“有心了。”秦楓點了點頭，繼續問道：“不知這兩年間，一共收了多少孩童，入學讀書？”
“若是不算這次新收錄的，一共有八百九十三人，其中少年六百一十二人，少女兩百八十一人。”王大器竟是對答如流，對這些數字顯然早已爛熟於胸。
就連秦楓也不得不佩服這些人準備得極為完善，就連這點細節也沒有馬虎。
“那這次遭災……”
“唉！”不待秦楓說完，王大器就痛心疾首地說道：“都怪小人粗心，準備不足，許多學校都是建在地勢較低的窪地裡……這次遭到淹沒，就有許多人遇難……小人目前統計到的，共有一百多名少女，還有十幾位少年，已經不幸……”
按說，這數量倒也不多。
並非秦楓殘忍，主要是不知道這背後到底隱藏著怎樣的一個深淵巨口，這次借著洪水的名義，輕而易舉就把這一百多鮮活的生命，就此輕輕抹去，甚至死不見屍！
調查，當然是要深入調查的。
不過在此之前，沒必要跟這樣一個傀儡多費唇舌。
秦楓不置可否，淡淡道：“以後這件事，可以繼續做下去。少年強則國強，這些有誌於讀書求學的少年，的確是我大明的未來，不容絲毫馬虎。”
啊？
王大器本來自忖必死，沒想到還有絕處逢生的機會，不由得又驚又喜，不可置信地望著秦楓。
“至於賑濟的糧食……崔大人，你怎麼說？”秦楓轉向崔伯玉，直接問道：“你這位江西布政司使，賑災不力，反而讓王大器這樣的一介平民，需要變賣家產來賑濟災民，可謂是失職！”
“是。”崔伯玉一點也不倔強，直接就上前一步轉身，就在王大器身邊，雙膝跪倒，沉聲道：“下官對局勢判斷不清，對各府官員掌控不明，致使賑濟之事拖延至今，罪莫大焉，請秦大人降罪！”
嗬……
好一個避重就輕！
秦楓微微一哂，但對麵的王大器已經恰到好處地表現出震驚，失聲驚呼道：“崔大人！你是江西布政司使，崔伯玉崔大人？”
“正是崔某。”崔伯玉望了他一眼，歎息道：“本官慚愧。”
行啦，你倆彆演了。
秦楓心中冷笑，淡淡道：“崔大人雖然有失察之罪，但也是出自於為國為民的一片公心。至於是否降罪，總要等聖上親自披覽，秦某做不得主。”
“倒是這位王大器。”秦楓伸手一指，正色道：“人家變賣家產，替你賑濟災民，現在既然已經真相大白，最起碼也該把這份虧空，給人家補上吧？”
“應該的！”崔伯玉連忙說道。
“那這樣。”秦楓點頭道：“我們一同往這王大器的家鄉一行，看看虧空了哪些家產，似這樣心存百姓的良心士紳，我們絕不該讓他吃虧，反而應該是予以表彰嘉獎，不能寒了他的心。”
“是是是！”崔伯玉心中微動，連忙連聲答應。
……
江西布政司，吉安府，廬陵縣。
吉安府雖然也跟撫州府毗鄰著，但因為相對遠離撫河，此次千金陂決堤，收到的影響和波及都比較小。
踏入吉安府地界，一路上再也沒有了隨處可見的災民，反而是隨著秋收將近，到處都是欣欣向榮的景象，令人仿佛能長鬆一口氣，將之前壓在心頭的那些鬱結，在這裡完全發散乾淨。
這裡是王大器的家鄉，自然便由他引路，帶著秦楓和崔伯玉這兩位大人物，頗有點衣錦還鄉的味道。
“站住！”
忽然，一個聲音響起，斜刺裡衝出幾個捕快打扮的漢子，攔住去路，尤其是看著隊伍裡的王大器，目光不善。
王大器隻得上前，拱了拱手，道：“幾位官爺，不知有什麼事？”
“哼！什麼事？姓王的！我說你是不是腦子不好使！竟然還敢回到這裡？”那個為首的捕快或者說是衙役，冷笑一聲，大大咧咧地說道：“咱家大人說了，見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看得出來，雙方已經鬨得很僵，以至於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這……”王大器神色尷尬，不敢回頭看，隻得陪著笑臉，小心翼翼地說道：“今日我有幾位貴客，想要回家看看，還望幾位官爺行個方便……”
“屁的貴客！識相的快給我滾遠點，再敢靠近這廬陵縣，可彆怪我們兄弟幾個不客氣！”衙役絲毫不動容，甚至連王大器悄悄遞過去的幾塊碎銀子也視而不見，顯然是得到了此地縣太爺的命令，專門針對這個不聽招呼的王某人。
“你們好大膽子！”崔伯玉站了出來，皺眉沉聲道：“是廬陵縣的衙役？把你們大人給我叫來！”
“喲嗬？這還藏著個口氣大的？”那為首的衙役毫沒把崔伯玉放在眼裡，當胸推搡道：“滾滾滾！跟王大器這廝混在一起的，能有什麼好貨色，趁早滾遠點，否則連你一起打！”
“你們……”崔伯玉還沒來得及再多說幾句話，已經被性子急的某位衙役，上前來一巴掌就打了個趔趄，那真是耳光響亮，絕不容情，畢竟打老頭這種事，是早就做慣了的，崔伯玉沒穿官服，又是化裝成災民的模樣，怎麼看怎麼不像大人物，還敢囉囉嗦嗦口吐狂言，不打你打誰？
一動起手來，崔伯玉當然抵不住這些如狼似虎的青壯衙役。
但伍九六等人，沒有秦楓的命令，也都按兵不動沒有出手，隻是幾個照麵的光景，這位江西布政司使，竟然鬨了個灰頭土臉，雖然不至於受什麼傷，卻也成了滾地葫蘆，狼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