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萬壽宮大殿內。
高拱那道魁梧的身形,站的是挺拔不屈。
更是站定不動如山。
他的目光平靜如水。
隻是心中卻是激蕩不斷。
讓嚴訥入閣,再讓李春芳升任禮部?
你徐閣老當真是好算盤啊!
其實若放在過去,對於徐階這一次的謀算,高拱或許還不會在意。
但是現在是什麼時候。
尤其是,徐階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在籌謀之際,竟然一聲不響,繞過了內閣就這麼不聲不響的上奏了。
雖然你徐階是次輔,而自己隻是內閣輔臣。
但你這樣做,還要內閣作甚?
不如我和袁煒還有首輔一起乞骸骨回家養老算逑!
而這。
也就是高拱為何會在今日,出乎眾人意料的,出聲反對徐階的謀算。
既然徐階要圖謀內閣和禮部。
那自己就順勢,反手讓李春芳入閣,而將嚴訥壓住。
如此。
徐階的謀算不成不說,李春芳和嚴訥兩人之間也可能會因此而互生嫌隙。
此刻除了徐階滿心詫異,不解的盯著高拱的後背。
便是嚴訥瞪大雙眼。
如何也想不到,嚴家都沒說話,竟然是高拱出麵反對自己入閣。
隻是因為這件事涉及到討論自己入閣的事情,嚴訥即便在場也不能開口。
不然。
他就是壞了規矩。
更不需要其他人說話,他就立馬失去了再入閣的機會。
不過嚴訥自己不能說話,卻不代表徐階、嚴訥這一方就沒有人了。
畢竟在場的,可不光是內閣和六部,還有其他九卿成員。
大理寺卿遲鳳翔當即站了出來。
“皇上,嚴尚書在朝多年,乃是嘉靖二十年進士,進士及第便館選庶吉士,授翰林院翰林編修,在朝勤勉,執掌禮政多年,任人唯賢。而吏部左侍郎乃是嘉靖二十六年恩科進士,雖亦是在朝多年,但經驗總比嚴尚書少。
更何況內閣乃是中樞所在,代天子執掌乾綱,而率朝堂六部五寺三法司,當以更為老成穩重之人任之,方為妥當,更合乎社稷。”
今天對著徐階開炮的高拱,當即回過頭,目光深邃的看了一眼遲鳳翔。
隻是一眼。
遲鳳翔便心中一慌,想要低頭,卻強忍著挺直了脖子。
然而。
高大炮卻是當眾冷哼一聲:“大理寺什麼時候,也開始搞論資排輩這一套了?”
遲鳳翔頓時麵紅耳赤。
因為他剛剛那番話,其實就如高拱所言,是在搞論資排輩。
高拱接著開炮:“國朝選賢任能,曆來都是考量萬全,若是皆以論資排輩而論,老夫是不是也要自請辭了這內閣輔臣的差事?”
話到了這個份上。
遲鳳翔終究隻能是低下頭,拱手抱拳:“下官並非此意。”
高拱卻是不依不饒:“那伱說來,李春芳是否更加年輕更有精力,當下朝廷又是否更需要這樣的官員擔當重任,勞心我大明江山社稷事?”
遲鳳翔低著頭,雙手藏在袖中握緊成拳,半天的功夫才沉聲說道:“下官的意思,嚴尚書為官更有經驗,更適合任職內閣,非是高閣老所指之意。”
這算是不輕不重的解釋了一下。
但高拱哪裡會放過。
至於說今天會因為這件事和徐階交惡?
也不看看徐階為了自己的謀算,這些日子在朝廷裡都弄了些什麼事情。
朝廷各部司衙門,這些日子哪個躲過了徐階的斥責。
什麼意思?
朝廷從年初就開始整飭吏治,還是自己親自一手抓的。
徐階這番舉動,難道是在暗指自己整飭吏治不用心以至於有漏網之魚?
既然事情是你徐階先做的,那就不要怪我老高反對你了。
此刻見遲鳳翔竟然還在狡辯。
高拱冷笑一聲:“試問,當初張居正是如何入閣?他亦是年輕一輩,亦是廷議入閣。僅此若非去歲事,張居正奉召入京,便是回閣做事,又何來今日廷議內閣新員一事?”
這話更是攤開了說的。
嚴紹庭也不由的在心裡給老高豎起了大拇指。
遲鳳翔現在卻是滿心懊悔。
徐閣老都沒開口,自己怎麼就上杆子說話了。
誰不知道當初還是內閣輔臣的張居正,乃是徐階的學生。
更不要說。
張居正也是嘉靖二十六年的進士。
和李春芳正好是一年的同學。
而若按照遲鳳翔的意思,當初張居正就完全不應該讓其入閣。
既然當初張居正入閣,遲鳳翔他們沒有反對,今天又如何能反對李春芳入閣。
此刻的徐階心中卻是大為煩悶。
且不說自己的謀算今天怕是不成了。
嚴訥恐怕也會因此心中生怨,對李春芳生出嫌隙。
而今天殿內廷議的話,想必也會傳入李春芳耳中。
到時候遲鳳翔所說的話,李春芳難道會不知道?
自己這一次可謂是算儘了一切,就算是嚴家出麵反對,矛頭也都會指向嚴家。
可是現在經過高拱這麼一鬨。
嚴家片事不沾身。
反倒是李春芳、嚴訥這些人,恐怕會互生嫌隙,心中生怨,互有不滿。
而在內閣中大多數時間都打醬油的袁煒,瞧著時機也站了出來。
“皇上,臣附議高閣老所言。”
“臣在內閣,深感當下朝政繁瑣複雜,嚴尚書雖為官經驗更為老成,但內閣之事乾係眾多。這兩年臣等在內閣當差做事,嚴閣老愈發蒼老,以致去歲身體抱恙,徐閣老更是接連染恙居家。
於公,嚴尚書入閣無可指摘,可若因此而讓嚴尚書為國事重壓以致尚書身體有恙,卻是不妥。朝廷便是用人,也要體恤臣子之辛。而吏部左侍郎雖較之年輕,經驗不如嚴尚書,可卻也在朝中做事多年,任職吏部更是有目共睹,前番更被推舉升任吏部尚書,可見其才能乃有公認。”
和高拱不同。
袁煒算是做到了八麵玲瓏。
在他這話說完,嚴訥總不能厚著臉說自己還能為朝廷再乾五百年吧?
那就是不要臉了。
吃相就難看了。
更何況袁煒還巧妙的提到了去年廷議郭樸、李春芳升任吏部尚書的事情。
既然李春芳能參與升任吏部尚書一職的競爭,就足以說明他的才能不差。
如今廷議入閣,也是完全有資格和相應能力的。
而在這個潛台詞下,更是指向了徐階。
當初廷議吏部尚書人選的時候,李春芳可是你徐閣老提出來的。
今天你也將李春芳放在了廷議入閣人選之中,現在大夥認同李春芳,你總不能說他不行吧。
若你說他不行。
那敢問你為何要將其放在廷議入閣的名單裡?
這不是自己打自己臉。
這時候。
打盹好一陣子的嚴嵩,終於是緩緩抬起頭。
“皇上,臣等意見想來便是如此,禮部和吏部左既然都是徐閣老提出來的人選,自然都是能勝任內閣差事的。”
見到嚴嵩開口,徐階當即轉頭看向了他。
他眉頭微皺,難道嚴嵩也要在高拱、袁煒之後,讚同李春芳入閣?
隻不過。
嚴嵩卻是說了與徐階此刻所想完全不同的話。
隻見嚴嵩笑著開口道:“都是朝廷的能臣,所謂手背手心都是肉,但內閣人選卻終究要定的。而到底該是誰入閣,老臣以為還是陛下聖裁為好。”
一句話。
嚴嵩便將這一次入閣人選之事決定權,送到了嘉靖手裡。
他如此說話,徐階卻是眉頭更為皺緊。
反倒是嚴訥心中微動。
最可能反對自己的人,卻沒有反對自己入閣。
雖然嚴訥此刻心中已經知道,在高拱和袁煒旗幟鮮明的支持李春芳之後,皇帝大概率會選擇同意這個人選。
嚴訥也隻能是對此深表遺憾。
隻能說。
當下朝局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已經讓自己看不清了。
嘉靖則是麵露笑容。
高拱、袁煒爭論,推舉李春芳目的為何,他其實並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