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忽然和楊博前來嚴府的時候所預料的出現了偏差。他想到了嚴紹庭可能會在這件事情上推諉。
也想到了,嚴紹庭可能會拒絕相助。
但自己可沒有想到,嚴紹庭竟然會這麼快就與自己同仇敵愾。
隻聽嚴紹庭這時候又罵了起來。
“要我說,朝廷就該狠狠的整頓這些科道言官了!”
“整日裡隻知道拿著聞風而奏說事,回回胡攪蠻纏,朝堂上多少回都是因為這幫人鬨得風波無數。”
“依我之見,朝廷要是沒了這幫科道言官的嘴皮子,那我大明江山,定然能立馬轉入盛世,天下太平!”
在楊博錯愕之際。
嚴紹庭卻是已經看向了楊博,他目光閃爍,顯得激動無比:“尚書!隻要您一句話,下官必當與您一同上疏皇上提請罷黜這幫朝堂禍害,為國鋤奸!”
這話一出,楊博真是傻了眼。
自己沒想這樣啊。
怎麼事情就發展到要自己上疏皇上,將科道言官都給罷黜了。
忽然。
楊博壓下了所有的情緒,目光幽幽的看向嚴紹庭。
他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笑容也漸漸放出。
楊博搖著頭無奈道:“叫潤物見笑了,如今看來潤物當真無愧陛下所言公忠體國啊。”
嚴紹庭亦是端著茶杯,淡淡開口:“尚書也不愧是能讓家父昔日親口承認的天下三才之一。”
茶室寂靜而清幽。
兩隻狐狸卻是相視一笑。
一切都在不言中。
楊博望了眼早已看穿一切的嚴紹庭,無奈開口道:“以潤物的神通,定然知曉這一次朝中言官彈劾於我,除了有不察蒙古賊子進犯京師之地,更為重要的是年初本官在內閣力挺撥付錢糧給宣府鎮。”
嚴紹庭笑著點頭:“尚書心係邊關,急公近義,下官往後在朝為官,可得要多與尚書學習。如今朝中雖有言官誹議,但想來對尚書而言也並不能真的傷及要害。”
他的眼裡透著清明。
真要是當下朝中的彈劾風潮能影響到楊博的兵部尚書位子,他就不可能是跑來找自己了。
事情恐怕還是出在宣府鎮那頭。
隻是就不知道,楊博會為了這件事情,願意分出多少斤的肉來。
楊博深深的看了嚴紹庭一眼。
他覺得此刻麵對嚴紹庭,就如同過往麵對嚴嵩一樣,都是那等的一眼洞穿人心。
楊博苦笑著開口:“如潤物、文長所言,本官乃是從邊牆升上來的,穩坐兵部多年,如今這等事情,本官便是舍下臉麵到陛下跟前請罪,倒也沒有什麼問題。隻是……”
“隻是尚書不願折了宣府這塊肉。”
嚴紹庭注視著楊博,替他說出了他的心裡話。
楊博目光一閃,立馬正色道:“宣府乃是朝廷的宣府,絕非什麼楊某人的肉。隻不過……這宣府鎮上下的人和事,說到底過去也還是有著幾分情麵和緣故在的。”
老狐狸還在裝!
要是沒你們晉黨的人點頭,誰能將手插進大同、宣府等處。
嚴紹庭心中可是清楚的很,眼前這位兵部尚書究竟是如何起家的。
雖然楊博有自己本身的能力,但若是沒有前輩拉扯,又豈能這麼一帆風順。
他清楚記得,楊博當年剛入官場,進入兵部擔任武庫清吏司主事,便入了時任兵部尚書翟鑾的眼,而後又被翟鑾親自帶著巡視九邊。
而恰恰好,翟鑾乃是北直隸順天府人,妥妥的北方派。
有了翟鑾的提攜,楊博很快就受到重用。
再隨後便相繼被出身北直隸滄州的時任兵部尚書張瓚,以及後來的那位出身江西吉水的兵部尚書毛伯溫先後重用。
前後三任兵部尚書,都對他楊博器重有加,方才有了楊博的平步青雲。
楊博此刻所謂的什麼情麵,什麼緣故。
無非就是他們北方派和晉黨的傳承罷了。
見嚴紹庭不說話。
楊博心中知曉,這是必須看到自己拿出實實在在的好處,才有可能讓其鬆口。
他不由低聲開口:“今日喜聞潤物之弟獲封皇上所賜龍虎大將軍,想來他日定能名震四海,若是有機會……邊牆定然是要走一趟,立下赫赫戰功。”
嚴紹庭眉頭一挑,他不由抬頭看向楊博。
他這是要拿大同、宣府等處作保,保證小雀兒日後能被操作到邊關,然後有了他們晉黨在背後相助,小雀兒自然就能拿下一份份的戰功。
嚴紹庭卻是嗬嗬一笑:“尚書可能不知,舍弟今日這個龍虎大將軍之名,實在是我家祖孫三人推辭不掉方才受下。家弟小雀兒秉性純善,宛如孩童,我家也隻希望他能平安一生,富貴一生。”
這是嚴紹庭心中真話。
但落在楊博眼裡,卻是自己給出的這等條件,沒能讓嚴紹庭看上。
楊博不由犯起了難。
如果嚴紹庭這會兒答應下來的話,他能夠保證日後讓嚴鵠成為一鎮副總兵。至於總兵官的位子,那就得看嚴家的操作是否得當了。
但不論是總兵官還是副總官兵,對於嚴家來說都能借此帶來無數的利益和好處。
楊博不得不開口道:“不知潤物對此事,心中有何成算?”
嚴紹庭卻是含笑回答:“不知尚書希望下官作甚?”
兩人一問一答,又是一陣笑聲發出。
笑聲緩緩停下。
楊博深吐出一口濁氣,無奈的看著嚴紹庭:“今日方知,潤物真非良善,實乃小人!”
嚴紹庭不甘示弱,一笑而過:“尚書在朝多年,雖非道貌岸然,卻也是個假君子。”
真小人,假君子。
兩人又是相視一眼。
一旁的徐渭翻翻白眼,心中默默暗罵,兩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但心中知曉分寸。
徐渭含笑開口:“所謂合則兩利,分則兩害。朝堂之上爾虞我詐,當下更是紛爭不斷,不知尚書可有合作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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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