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隻保留徐階一個少師的官銜,而將徐階在朝中其他所有一應官職差事全都罷免,命其居家等待江南那邊查明事實。
換句話說。徐階現在已經不再是大明朝的內閣次輔了!
這樣的處置,已經可以說是相當嚴重了。
跪在地上的徐階,麵色灰暗,卻也未曾死心,畢竟皇帝還給自己保留了少師的尊榮。
隻要有機會,自己依舊可以借著少師的官銜重新入閣,執掌朝政。
而嘉靖則是目光平靜的看向海瑞:“海瑞,你所奏之事,今日朕也給了說法,朝廷也自然會派人查證詳實是否如你所說那般嚴重。徐少師如今也要在家修養,往後日子……”
海瑞知道皇帝是在說什麼,今天能逼著皇帝將徐階開革出內閣和朝廷,已經是如嚴世蕃離開大殿時在自己耳邊說的那樣,能成一二事即可。
他也是見好就收,當即躬身道:“微臣受命於皇上,如今回京任職,自當以都察院及北直隸按察使司衙門差事為先,不負皇上期許。”
嘉靖點了點頭,嗯了聲。
他是真的怕自己這頭已經給了說法,回頭海瑞出了宮又跑去徐家門前鬨事。
嚴嵩這時候也是再次抬頭:“既然皇上已有聖裁,今日這事也就算是有了定論。皇上龍體關係社稷,臣等不敢再行打攪。”
嘉靖嗯了聲,揮揮手:“都勉力而為吧……”
說完這話,他也沒有心情,在呂芳的伺候下,起身便徑直往後殿離去。
等到皇帝離開視線後。
嚴嵩這才緩緩起身,走到了仍舊跪在地上的徐階麵前,伸手托住了徐階的肩膀:“陛下走了,此番之事,雖然至此,但也就當做是暫居家中修養身體吧。你我這些人都已經年事已高,說到底也該想一想家中子弟到底能否成材,不走錯了路子。”
說著話。
那頭的高拱也走了過來,領著袁煒一同陪著嚴嵩,將徐階攙扶起來。
徐階站起身,倒是臉上的陰霾儘掃不見,隻是臉色有些蒼白。
“家中後輩不孝,貪圖享樂,也該使我遭此劫難。”
徐階轉過身,沒有去看李春芳這個內閣之中獨獨隻有他沒上前攙扶自己的人,而是看向了站在原地的海瑞。
他的臉上神色有些複雜。
一聲輕歎之後。
徐階搖著頭道:“剛峰是個正直的人,也是眼裡容不得沙子的,可這大明朝兩京一十三省便是比海還要大還要深,到底有多少沙子在裡麵,你我又何曾能分辨清楚?你要做的事,要走的路,也是萬難。此番你彈劾老夫三樁大罪,老夫也不會記在心上,倒是要慶幸,我大明朝還能有你海剛峰這麼一號人物!”
說完這話。
徐階再沒旁的話了,自顧自的走向由太監們重新打開的殿門外。
外麵。
高懸著的太陽,將那源源不斷的陽光和熱量灑向人間。
有些刺眼。
徐階微微抬手擋在眼前,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大殿。
留在殿內的幾人也各自無語,邁著步子走了出去。
倒是留了海瑞在最後,回頭看了看那空空如也的禦座,又看向那刺眼的殿外,最後深吸一口氣,昂首挺胸眉宇不改的走出這萬壽宮大殿。
“爹!”
“海瑞是大才啊!這樣的人,沒道理咱們嚴家不大力推舉上位啊!”
嚴府,朝廷下衙後,嚴世蕃便跑進了老爺子的書房,滿臉興奮。
朝廷正式的旨意已經頒布了。
徐階治家不嚴,罷免除少師之外一切官職官銜,居家待查。
這又如何不讓嚴世蕃激動。
那可是和自家鬥了幾十年的老對頭,如今因為海瑞轟然倒下,又豈能不高興。
倒是嚴嵩神色平靜的多,一如既往的氣定神閒。
老嚴頭隻是抬頭看了眼兒子,便開口道:“你看看你兒子,便是和海瑞有不錯的交情,也沒敢說推舉海瑞上位的話。”
聽到老爺子提到自己那個逆子,嚴世蕃頓時泄了氣,撇撇嘴:“如今大好局麵,徐階也被弄出朝廷,不正是要大力使用海瑞,繼續追查這件事,好將徐階和他那一邊的人都弄倒的機會?”
嚴嵩終於是忍不住瞪了兒子一眼,隨後便說:“這才什麼時候?如今就算是徐階沒了官職,也才不過是讓海瑞走出了真正倒徐的第一步而已!等外頭有了風聲,有了動靜,你再說徹底扳倒徐階那些人的事情!”
嚴世蕃眉頭一皺,瞪大眼睛:“今日這才是真正的第一步?”
書房裡,寂靜無聲。
而在城外。
昌平治安司。
徐渭卻是滿臉笑容的為忽然到訪的海瑞送上了一杯茶:“如今有海禦史公正出言,也算是真正走上了倒徐的第一步了!海公為國儘忠,不懼權貴高位,此等風範卻是我等萬萬做不到的。”
海瑞隻是喝了口茶,淡淡的看著徐渭在自己麵前表演,然後伸出一隻手:“既然都知道我要做什麼,便不要再說這些話了,東西實實在在拿出來就好。”
徐渭立馬收起臉上的笑容,轉身從一旁的桌案上取來一隻木匣子放在了海瑞身邊。
“這一次當真是沒想到,海公能上任北直隸按察使,如此一來這些東西也就真的能派上用場了……”
徐渭小聲的說著,目光也幾次看向那隻木匣子。
這裡麵,裝著的都是北直隸官場上站在徐階那一邊官員的不法證明。
海瑞卻隻是淡淡一笑:“原本這一次回京大抵不過是都察院和順天府的差事。能多出來這個北直隸按察使,難道就沒有你們嚴家那位閣老出力?不過也無妨,隻是希望這第一步由我走出來了,餘下的……”
海瑞的話還沒說完,徐渭便立馬拍著胸口道:“朝中三法司那邊剛峰兄不用擔心,隻要是有官員不法,不論是三法司還是執掌整飭吏治的高閣老,都絕不會姑息!”
海瑞笑了笑,將手按在那隻木匣子上。
他也不藏掖,直接道:“看來你們是真將我當成一把殺人的利劍了。”
徐渭趕忙解釋:“剛峰兄是我大明的神劍!可斬邪祟!”
“罷了罷了。”
“隻希望你們和嚴家莫再如前,不然我這把你們口中的劍,說不得也會揮向你們。”
說著話,海瑞便拿起木匣子要往外麵走。
徐渭立馬跟上:“剛峰兄不在昌平留宿一晚?也好看一看我昌平如今風貌如何。”
此刻海瑞已經裹著木匣子走到了衙門口,也不回頭隻是揮了揮手:“嚴潤物折騰出來的東西,我信得過,你們定然也是做的不差。既然拿到東西,那麼接下來的步子自然要加緊的走。等什麼時候這些事都做完了,我再來昌平吃一口這裡的飯喝一口這裡的水。”
說完後。
這位大明神劍就已經融入到外麵的黑夜之中。
不多時。
走到衙門口的徐渭,便聽到黑暗中,馬車車輪碾壓地麵的聲音傳入耳中。
海瑞匆忙來訪,拿了東西又匆忙離去。
而這北京城,乃至於北直隸。
卻是要徹底熱鬨起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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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