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
昌平書院。
得益於昌平這幾年的發展建設,昌平本身就擁有著一幫精通營建的工匠。
當書院定下擴建,要將已經被皇帝賜名書院山的整座山囊括進來,這幫工匠立馬就開工建設。
如今,書院山已經被一道厚實的院牆圍了起來,各處分院也已經一日高過一日,眼看著就要建成了。
而書院裡的麻將聲,自從嚴太師榮退,便同樣一日不曾停歇過。
這一次。
陽光正好。
書院裡,麻將聲依舊。
徐渭帶著最新的消息,走進了專屬於老太師和三位老夫子的麻將室雅間內。
“太師,賓客從南邊送回來的最新消息。”
徐渭很恭敬,拿著幾份消息站在一旁。
嚴嵩則是眯著眼靠在椅子上,將手中搓了許久的麻將丟到桌上:“一萬。”
早已等候多日的下手位王畿,立馬攤開兩張一萬:“碰!”
他又丟出一張二萬。
隨後側目看向嚴嵩:“聽牌。”
可嚴太師卻是微微一笑,右手朝著自己麵前的牌堆輕輕一揮:“胡。”
王畿瞪大雙眼,看著嚴嵩獨釣二萬的胡牌,臉上露出一抹羞憤。
他有些不甘的詢問:“這牌也能算到?”
嚴嵩嗬嗬一笑,不置可否。
在王畿惱怒的注視下,嚴嵩笑吟吟的回頭看向徐渭:“紹庭那小子在南京又寫了什麼信?”
徐渭頷首:“賓客回信,說今後俸祿全都送給太師以作賭資,除此之外便沒說什麼了。”
嚴嵩哦了聲:“那小子這麼有孝心?”
嚴太師嘴裡問著話,可手上的洗牌碼牌的動作卻是不慢:“他這次是想讓老夫幫他做什麼?”
徐渭臉上笑了下:“太師慧眼如炬,什麼都瞞不過您老。”
牌桌上,已經到了抓牌的階段。
嚴嵩碼好牌,然後哈哈一笑,滿臉曖昧的看向桌上另外三人,雙手向前一推。
“不好意思了諸位。”
“天胡!”
“哈哈哈哈哈!”
嚴太師天胡的笑聲衝出屋頂,驚的周圍正在營造的工匠人們紛紛側目。
而在屋裡,卻是伴隨著傳來幾道怒極的咒罵聲。
罵的很臟。
徐渭看著手氣牌運大好的嚴太師,不敢抬頭唯恐被三位徹底輸了個精光的老夫子給盯上,趕忙開口:“賓客說,浙直總督、浙江巡撫趙貞吉,為官清廉,當差能乾,該……提一提了。”
已經開始數錢的嚴嵩,絲毫不顧桌上三人的憤怒。
將銅板一粒粒的裝進自己的錢袋子裡。
“那就等趙貞吉上奏疏後,讓他入閣吧。”
徐渭得到了回答,便躬身作揖,趕忙逃離此處。
等到徐渭離開。
聶豹眯著眼看向嚴嵩:“如今內閣之位,嚴家也能一言而決,難道就不怕外麵的人說嚴家把持朝綱?”
瞧瞧現在都叫什麼事。
趙貞吉一個浙直總督、浙江巡撫想要進步,想要入閣。
消息送到京中,嚴嵩連想都不想,就能開口直接定下來。
可大明朝兩京一十三省那麼多官員,不光是趙貞吉一個人有入閣的資格啊。
嚴嵩卻是麵色不改:“我家乖孫都說趙貞吉清廉能乾,如何就不能讓他入閣了?老夫這是為國推舉賢才,利在社稷,誰能說我一個榮退了的老頭子把持朝綱了?”
這一次榮退,可以說是讓嚴嵩見識到了為官的另一麵。
原來。
官。
還可以這麼當的。
自己不在朝中,可朝中處處都有自己的影子,表示首輔高拱也能無視自己的存在。
而朝中有什麼動靜和風波,卻又偏偏不能波及到自己身上。
誰讓自己現在就是一個榮退的老頭子呢?
自己就是個在家養老的老頭子而已。
聶豹嗬嗬一笑,沒再多說什麼。
畢竟說起來,自己在嚴嵩麵前還是矮了一輩的,正德十二年自己是拜過嚴嵩為師的。
王畿卻是因為輸了錢,悶悶不樂道:“可東樓還有潤物都在朝中,小雀兒也有個龍虎大將軍的名頭,長久以往,他們在朝總會被人抓住把柄和機會。”
錢德洪卻立馬開口:“小雀兒那是陛下的福將,身在朝中卻又遊離在朝堂之外,因果不沾。潤物更是陛下寵信的臣子,如今說來真正擔心的也就是東樓了。”
嚴嵩對此點頭表示認同:“說來,若陛下這兩年……到時候讓東樓去翰林院修書,是個好差事。”
三人齊齊的看向嚴嵩。
因為他這話裡,已經包含了嚴太師認定皇帝活不了幾年就會駕崩,到時候新帝登基,嚴世蕃就可以去翰林院為皇帝修實錄的暗示了。
王畿立馬詢問道:“東樓能願意?”
按照他的認識,嚴世蕃可不是個能心甘情願遠離權柄,躲進翰林院給皇帝修實錄的人。
嚴嵩卻是哼哼了一聲:“他如今就算不為兒子著想,也該為他的孫子想想,一家之榮,一國之盛,豈容他再胡來!”
這是用嚴無憂綁住嚴世蕃這個當爺爺的呢。
三人不再說話。
王畿將手伸到了嚴嵩麵前的錢袋子上。
不多時。
麻將聲照舊響起。
而在北京城裡。
一場巨大的風波已經醞釀到了最後。
因為朝廷中開議新政,支持者和反對者,從一開始的爭辯新政之法,轉到最後雙方的直接人身攻擊。
無數彈劾奏疏在朝堂上如潮水一般洶湧著,各部司衙門的官員都已經無心朝政國事,陷入到彈劾和自辯的處境之中。
紛紛擾擾。
好不熱鬨。
倒是長官奏本用紙的戶部乙字庫的人忙的不可開交。
畢竟這些朝中官員相互彈劾自辯,用的奏本紙張都要他們來出。
這一日。
在上午朝中又一次進行了一波彈劾和自辯風潮後。
中午各部司衙門按時開火做飯,好讓官老爺們都能吃飽肚子,繼續紙筆攻擊對麵的人。
然而。
今天卻又注定了是不一樣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