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寰臉上露出幾分不滿:“真要是有什麼事,隻管說出來。能做,老夫自然不會拒絕,也可以幫忙出力。不能做,你就是再怎麼說也沒用,大不了鎮遠侯府的門從此不對你們嚴家開就是。”
嚴紹庭麵露尷尬,旋即頷首說道:“先帝彌留之際,命小子收複河套。太子殿下日前,也與小子提及,要整頓京營內外。這兩樁事情,於情於理小子都該和顧侯您通氣。該是個什麼章法,也得由您做主拍板子。”
顧寰倒是沒想到先帝竟然是希望嚴紹庭去帶兵收複河套。
他的臉色也稍稍嚴肅了幾分。
畢竟先帝對他而言,那是真的信重。
顧寰也是轉眼間神色多了幾分哀傷,頗有些將軍年邁遲暮的感覺。
“如今算起來,老夫也已經六十多了,替先帝辦了幾十年的差事,收複河套這等差事,怕是沒機會親自上陣了。太子仁厚,卻終究資質遠不如先帝,老夫這把老骨頭餘下時光,至多也就是替先帝和新君坐鎮京師,讓這京畿不出亂子。”
顧寰伸手將麵前的茶杯掃到一旁。
而後用手指沾著茶水,在桌麵上寫了一個字。
是一個虎字。
嚴紹庭有些不解的看向這位老侯爵。
顧寰則是說道:“將如虎,兵如狼,虎獨行,狼成群,驅虎引狼,方得百戰百勝。”
嚴紹庭依舊是有些不解顧寰此番是何意思。
倒是老侯爺開口說:“你家那個小雀兒倒是有虎將之相,隻是他大抵要長期鎮守宮闈,說不得往後才能接過老夫的擔子,鎮守京畿。所以啊,京營怎麼改,將士們要怎麼操練,你小子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老夫隻管替你兜著。”
嚴紹庭當即起身拱手:“小子謝過侯爺。”
顧寰擺了擺手:“我說這些不是要你感謝我這個老頭子,隻是你該明白,先帝待你隆恩浩蕩,你家如今也是鼎鼎的世襲罔替侯伯人家。京營怎麼折騰,也不管強弱與否,和開國時比能有幾分舊容,可那都是咱們這些人的根子。所以老夫也隻有一句叮囑……”
嚴紹庭頷首低頭:“還請侯爺吩咐。”
顧寰抬頭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年輕人。
真的很年輕。
也比自己當初更早的擔事。
他目光堅定道:“隻一句!好生的折騰個花兒來,讓咱們這幫子人家能硬氣一回!”
從鎮遠侯府走出來後。
嚴紹庭抬頭看向陰沉沉的天空。
他想到了顧寰說的話。
硬氣一回。
隻是到底能不能硬起來,自己現在也隻有一個大概。
於是。
他就從皇城西北角,到了皇城東南角。
位於澄清坊二條胡同附近的高家酒樓,確實口味做的不錯。
當嚴紹庭走進這深藏巷子裡的酒樓後,便見一樓已經坐滿了食客。
走上二樓,幾座單獨的雅間,也隻剩下了那間臨巷的。
他正要推開門,店家卻從樓下疾步趕了上來。
“這位官人,這間……”
店家麵色尷尬的趁著說話的功夫,擋在了雅間門口。
嚴紹庭此刻隻領著徐渭,兩人都穿著便服。
而他也隻不過是微微一笑。
“怎麼了?”
“這間是專門留給高閣老用的?”
“旁人都用不得?”
店家頓時臉色一變,趕忙低下頭,雙手緊緊的攥在一起。
而嚴紹庭則是笑著上前,伸手將店家拉到一旁,而後小聲說:“你猜,如果昨日皇帝駕崩,高拱在你家這裡與人吃酒的事情被傳出去,他會怎樣?”
店家一下子就慌了起來。
兩腿更是一軟。
可嚴紹庭卻是伸手托住了對方。
“彆動不動就下跪,這可是給元輔跌份了。”
店家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嚴紹庭已經是推開了屋門,站在屋子裡,從開著的窗戶看出去,正正好能看到紫禁城的東南角樓。
高拱倒是個會選地方的。
嚴紹庭默默一笑,而後側目轉頭看向店家。
“我來這裡,不過是因為元輔的原因,讓你家多掙幾兩銀子罷了,不是來刨根問底要追究什麼人罪責的。”
“昨日元輔吃了什麼,你隻管做的一樣送上來。”
“但記住了,如今國朝大孝,莫要將酒給送上來。”
店家如蒙大赦,趕忙點頭應下,小跑步的到了樓下。
徐渭則是隨後走進屋子裡,探頭伸出窗戶,向外看了一圈。
“您今日來這裡說了這些,恐怕高拱很快就能知道。”
嚴紹庭看向對方:“知道又如何?讓他知道我在盯著他,也不是什麼壞事。”
徐渭默默一笑,不再多言。
如今北京城上得了台麵,上不了台麵的事情,嚴家基本都能第一時間知曉。
這份能力,不是隨便哪一家都能有的。
而他兩人也沒有上前將門關上,顯然是還有旁人要來此處。
果然也沒有過多久。
一張有彆於大明人的麵孔,出現在了門外。
許久未見的西班牙商人柏富貴,滿臉堆笑的出現在門口。
等確認了屋子裡坐著的正是嚴紹庭後,他立馬尖叫一聲,便雙手舉著走了進來。
“果然是您!”
“尊貴的嚴公子!”
“小的都已經快記不住,究竟是有多久沒有見到您了,有多久沒有能再聽到您那充滿智慧的教訓。”
嚴紹庭滿是嫌棄的將身子向後一仰,躲過了柏富貴的擁抱。
他沉聲開口:“說起來,這幾年你和我們大明做著絲綢的買賣,恐怕早已是富可敵國,怎麼還這麼的……”
雖然絲綢的買賣,不是柏富貴一個人吞下的,而是糾集了歐邏巴那邊在大明做生意最有錢的幾個商人一同吃下去的。
可這份壟斷的營生,卻也是讓他賺了個盆滿缽滿。
嚴紹庭不禁調侃道:“我聽人說,你都準備在歐邏巴建一座黃金城,還要將英吉利海峽對麵的公主都給娶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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