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煜話音剛落房中緊接便響起一個清脆的巴掌聲。
寧煜的臉紅了半邊,賢妃美目噙淚,顫抖地收回手,沉聲怒斥:“夠了!”
“母妃、皇兄!”寧陌雪如受驚的小鹿,站在二人邊上左右為難。
寧雲舒看著三人,隻感覺在看一出滑稽的戲。
寧煜到底還是說出了心中真實的想法,因為她是他的親妹妹,所以他覺得她一個從匈奴逃回來了和親公主丟了他的顏麵。
而賢妃那一巴掌,更像是惱羞成怒,因為寧煜說的話,何嘗不是如今宮中每一個人的想法。
可他們似乎忘了,當年若非是她和親匈奴,如今的大肅恐怕早已不複存在!
寧煜用舌頭頂了頂紅腫的半邊臉,目光再次落到寧雲舒身上,眼神複雜。
賢妃上前來到寧雲舒身邊,眸色溫柔,語氣和善:“童童彆怪你皇兄,他也是關心則亂。”
“母妃,你們也不必關心我,讓宮人來吧,至少還能給我口水喝。”寧雲舒實在覺得嗓子乾得要冒火。
幾人這才反應過來,從她暈倒到現在滴水未進,醒來後也忘了這茬事。
“快!快!”賢妃命著宮人。
寧陌雪快一步上前倒來茶水雙手奉到寧雲舒跟前。
她從茶水的倒映裡淡淡瞥了寧陌雪一眼,然後接過茶水一飲而儘,緊接著又飲了一杯接一杯。
幾人看她這般口渴,皆是怔在了原地。
“童童慢點喝,禦膳房已經在準備吃食,不急不急。”賢妃聲音微帶哽咽。
直到喝到第六杯水她才停下動作,原本渙散的眼神也多了幾分精神。
“我乏了。”她將杯盞隨意遞回了寧陌雪手中,蕩出的茶水打濕了寧陌雪的柔荑。
寧煜一把上前奪過杯盞關切地盯著寧陌雪的手:“沒事吧?”
寧陌雪連連搖頭:“隻是打濕了。”
聞言寧煜瞪了寧雲舒一眼:“雪兒屈尊紆貴給你遞茶,你還有何不滿?”
寧雲舒蹙眉,愛與不愛真的太過明顯。
曾經寧煜也是如此關心她的,可七年未見,他與寧陌雪是越發親密,反而他們這對親兄妹更像陌生人。
甚至連“屈尊紆貴”這樣的話都能說出口,在他眼裡,被匈奴糟蹋過的她,就比不上寧陌雪尊貴嗎?
“皇兄,姐姐不是故意的。”寧陌雪真誠解釋。
寧雲舒不想再說話,直接躺下背對幾人。
賢妃見狀無奈歎息,道:“好了,都出去吧,讓童童先安靜休養。如今回來了便好,童童,需要什麼儘管吩咐下去。”
幾人走後寧雲舒才落得個清靜,她坐起身來環顧房中一切,這不是她的永寧殿。
她的永寧殿裡應該是金碧輝煌的,她記得她的銅鏡是鑲嵌了足足十二顆絕世寶石的,記得那方櫃子上明明放著她最愛的花瓶,那是她十四歲生辰時父皇搜索天下奇珍選出的最貴重的東西。
“為何變成了這樣?”她聲音清冷,環顧著這陌生的永寧殿。
桂嬤嬤端著藥膳粥上前,眼中的心疼都溢了出來。她是宮裡的老人,亦是寧雲舒的奶娘,當初是寧雲舒心疼她,所以命她留在了宮裡沒有隨行匈奴,否則現在也是有去無回了。
“公主有所不知,前幾年大肅與匈奴、月氏等地戰事頻繁,國庫空虛,所以皇上下令讓各宮將閒置之物拿出來以充國庫。”桂嬤嬤解釋著,小心翼翼將藥膳粥吹涼然後送到寧雲舒嘴邊。
“所以便將我這宮殿搬了個空,怕也是沒想到我還能回來。”
寧雲舒說罷接過粥默默吃了起來。
許是藥味有些衝,否則鼻子怎麼酸酸的。
回想這七年,她以為那年過半百的老單於死了朝廷便能派人將她接回家,可等來的卻是一道聖旨讓她再嫁新一任單於!
七年來她給朝廷寫過無數封求救信,可都如石沉大海一般,她沒有收到過朝廷的任何消息,甚至連一句來自宮裡的問候都沒有。
後來匈奴與大肅戰事又起,她在匈奴的地位不如豬狗牛羊。
可朝廷,還是沒派兵來救她。
在日複一日的等待之中,她對他們早已失望,隻是沒想到有幸回來了,更是失望透頂!
“下去吧。”寧雲舒將空碗遞給桂嬤嬤。
桂嬤嬤見她吃完了藥膳粥,又不放心地囑咐她好好歇息,然後才領著一眾宮人退下。
榻上,寧雲舒的嘴角一點點上揚,她咬著大拇指聳動著肩膀,眼神裡是恣意的瘋狂。
失望了才好!她之所以要苟活著回到這裡,本也不是為了和這些所謂的家人團聚!
七年,她那活在地獄般的七年,怎是他們一句“受苦了”便能抵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