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老孫有過的名號。你這妖怪，如何知曉老孫的？”
“大聖！你之大名，響徹天地幾百年，無數妖眾何人不知何人不曉。大聖入集市的那一刻，小妖心生感應，曾借法觀過大聖跟腳，卻茫茫然一團混沌……”
“能有如此跟腳者，天地間除了大聖，怕也沒彆人了。”
“你能看人跟腳？”
這事兒可不是說笑的，有些大神通者，根性不圓滿純粹，會被一些特定事物克製。
就如那百眼魔君，明明修為不差，一身的百目神光更是仙佛辟易，卻被毗藍婆菩薩專克。
說白了，就是根性不圓滿。
不然，生克之彆，何來水克火，而不是火燒水。
“也不完全。就如大聖這等神聖，點滴痕跡也看不出。”
“也不差了。”
這世間，哪有真正圓滿無缺的神通大術。
天道都還有遁去其一呢。
“和老孫說說，你來尋老孫，到底為何。”明知道，入孫悟空的夢風險極大，這妖怪還是來入夢了，“你既知老孫，還特意來尋，是有所求所請，還是其他？”
按照佛門安排演繹，一般妖怪見了唐僧，就該走不動路了。
那管什麼孫悟空、豬八戒在側，先卷走了唐僧，再說其他。
這也是佛門算計、氣運所及的結果了。
眼前這妖怪，卻能經受得住唐僧的誘惑，偏偏來尋自己，在孫悟空看來，心性還真的是不一般了。
“小妖特來求請大聖，救小妖一救！”
眼前的女妖如此說著，蹲身衝著孫悟空一禮，又道：“小妖本是靈植得道，卻被一妖邪寄生己身，因前些年月得了一些機緣，才能苟活至今。隻是二百餘年前，一身的妖邪之氣大漲，隱隱要壓製不住……”
“也隻能化作凡俗一良醫行走世間，來借人道大氣一二，暫且鎮壓己身。”
“這野集，正是小妖百餘年間，名聲所累的結果。”
聽女妖如此一說，孫悟空大體也明白了。
難怪，在白日間，孫悟空看向西南方之時，隱隱感覺有極其強烈的妖氣沸騰滾滾，卻又被隱隱靈光壓製，不能透露出分毫。
看來，問題還出在女妖自己身上。
這女妖所修行之法，應該隸屬天地正宗，又有機緣神通在手，才能壓製妖邪，苟活至今。
“借人道大氣，你還真是有膽！”
一般仙神，都不敢觸及人道氣運多少，生怕一時沾染因果太甚，從未讓人道氣運反噬，之後若再遇什麼仙凡之劫……
甚至是仙凡量劫！
到時候，想不死個乾淨，都難。
人道之事，向來不知所起，不知所終。人心，太善變，神仙也輕易拿捏不住，更不知一念起後，會招惹來何等因果。
“小妖，隻是想活……”
女妖臉顯苦澀，衝著孫悟空忽的又是一拜，“還望大聖慈悲，救小妖一救！”
“先起來！”
孫悟空見這次，女妖乾脆雙膝跪地來拜自己，頓時一念起，水簾洞中憑空生化一道清風，將女妖瞬間托起身，“老孫不擅講什麼慈悲為懷，那是佛門才喜歡的。”
孫悟空又不是唐僧！也不是觀音菩薩。
“不過，既然你能遇到老孫，也算是個有些緣法的，說說……那妖邪是何物，從何人來何等跟腳。”
以著孫悟空的躺平性子。
本來是不想多管閒事的，可也不知為何，見女妖拜下，心中忽的有了些許異樣。
一時心念起，決定管一管。
到了孫悟空這等修為境界，有時候隨心起念，都不會平白無故，哪怕是現在不知不解，早晚也會有應的。
孫悟空也是想看看，日後會有什麼應在這女妖身上！
“小妖，也不知。”見石座上的孫悟空聞言，不經意的蹙了蹙眉，女妖趕忙又道，“小妖，是夢中隱約遇見了那妖邪……其中到底發生了何事，小妖怎麼也記不得了。”
“最終曾遍夢境，見此夢與小妖印象裡的一山野仿佛，後尋到了那放山野，從中尋得那妖邪留下的一片鱗甲。”
說道此間。
女妖一招手，竟然自孫悟空的夢中，喚來了一片尺許大小，隱約散發著迷蒙之色的鱗甲來。
看的孫悟空都一愣一愣的。
一般真物，根本入不得夢境，更何況這裡是孫悟空的夢裡！
可在女妖手間，隻是輕易招手，那片鱗甲竟然憑空顯化在了孫悟空的夢裡，這實在有些稀奇了。
待孫悟空看個仔細，更是禁不住繃緊了眉宇。
那是什麼！？
在孫悟空的破妄金瞳之下，女妖奉在手中的鱗甲，根本就不是什麼妖物所留的甲片，而是一團怎麼也看不清道不明的虛實之物。
很像是一方時時刻刻都在變化的夢境，也像是一團有形無質的特殊靈光、靈氣。
隻是內裡，更加渾噩，總給人一種極其邪意之感。
“小妖怪，你確定你手中的鱗甲，隻是一片鱗甲之物？”
聽聞孫悟空問詢，女妖下意識的點頭，然後又搖頭，“小妖也不知，隻是曉得此物能夠連同億萬夢境，隻要小妖想，入了任何人的夢，都可喚出此物來，當做法寶來用。”
孫悟空……
這女妖，還真的是命大。
這東西，連孫悟空都覺得邪門，她竟然帶在身上，還敢當自家法寶來禦使。
“你再試試！”
孫悟空忽的心念又一動，夢中孫悟空夢身的腰間，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寸許大小的小鐘來。
先前，被女妖輕易喚來了此鱗甲，孫悟空還想試試，現在她還能不能得逞了。
“大聖是說……”
聽孫悟空此言，女妖下意識伸手一張，就想令那鱗甲變化什麼，結果卻再也動不得那鱗甲絲毫。
甚至，再試令其隱沒，也沒有可能了。
對此。
女妖真是滿臉的驚詫之色，到是孫悟空根本不覺得有什麼。
有混沌鐘在，那怕是沒激發滴偉力，也絕對不是一般妖邪之物，所能輕易變化、進出他夢境的。
再者。
在孫悟空想來，此物能輕易進得自家夢中，怕也是對自己沒什麼危險，混沌鐘才沒有反應的。
“好了，既然你有此物在手，老孫便幫你尋因溯果瞧上一瞧，看看到底是什麼妖邪，擁有如此夢境手段。”
溯明神幡，來！
心念一起，溯明神幡瞬間到了孫悟空的手中。
也未見孫悟空施展什麼神通法力，隻是隨手將手持的神幡朝著那鱗甲一指，虛虛一卷之間，頓時有如同日月般的明光顯化。
明光漣漣而轉，呼吸之後，更有一方不斷變化的迷離光影，在瘋狂的回放。
溯明神幡，可尋日月！可溯本追原分辨諸般因果！
此等靈寶出手，一般大羅金仙所化因果，若無遮掩之下，近乎瞬間可追溯。
隻是此刻。
孫悟空和女妖左等右等，那迷離光影還在瘋狂回轉。
惹得孫悟空都不知加持了幾次神通法力，最終才定格在了一迷蒙如大霧遮蔽的光影之上。
那光影，初看很像是一山嶽巨獸。
可細細觀瞧下來，卻發現那大如山嶽的外顯之象，竟然隻是無數的如眼前鱗甲一般的物什，層層堆疊無數，才有的結果。
至於其真身，早已被無數的鱗甲隱藏遮蔽，想要看得清楚，幾乎沒有可能。
“……就是他！”
見得此巨獸的瞬間，女妖禁不住驚呼了一聲，“大聖慈悲，就是他當初闖入了小妖的夢境，也不知對小妖做了一些什麼事情。惹得小妖一身的輕靈之氣，醒來已經沾染了天量的妖邪濁氣。”
“若不是他，小妖說不定早去天庭當個神仙了。”
見女妖如此激動。
孫悟空也隻是搖搖頭，“人雖然老孫幫你尋到了，可想要拿他……卻是難了。若是老孫沒看錯，這妖邪也是一尊準聖混元。”
“怎麼會，這等存在，怎麼會看上小妖……”
“誰又知道。”
一尊擅長夢道之法的妖邪，天曉得他是怎麼想的，會盯上眼前這個女妖精。
至於說在夢裡，和她做了一些什麼事情，孫悟空覺得還是不要多想的好。
洪荒天地間的女妖們，隻要心有所念，哪個化形出來，不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到了妖邪那等境界，身邊還會缺什麼女妖精？
孫悟空是不信的。
“那等存在，老孫也不想輕易招惹。”見女妖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樣，還有些茫然的眼神，孫悟空忽的又道，“既然你這小妖怪，求到了老孫頭上，老孫想法子，幫你去了一身的妖邪之氣，如何？”
幫人幫到底。
既然孫悟空心中，先前對此女妖有些其他感應，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多謝大聖，多謝大聖……”
又聽孫悟空能幫她去了一身的妖邪氣，剛剛還覺得自己沒救的女妖，頓時眉開眼笑。
甚至衝著孫悟空又拜了拜，還極速道：“大聖，小妖名為七漣，對大聖此恩此德無以為報，願自今日今時起，追隨大聖左右，為羊為馬任憑大聖驅使，天地為證！！”
“你確定，你這是在報答老孫？”
孫悟空剛剛祭出了混沌鐘，本想著幫這女妖鎮壓了一身的妖邪氣，然後一道五色靈光給刷沒了也就是了。
卻沒料想。
這眨眼的功夫沒注意，這女妖竟然拜在了自家座下，還以天地為證！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到了女妖金仙修行，如此言語之下，天地是會無形中認下這等因果的。若是背離了，今後的日子肯定有的劫難了。
“大聖，小妖是真心的。”
女妖清澈的眼神裡，滿是真摯之意，“自小妖當年聽聞大聖大鬨天宮，還令西方上下追繳而不可得，小妖便心生日後該當如此之感。如今見得大聖，又被大聖所救，自然該鞍前馬後。”
“還望大聖收留小妖！”
一聽七漣女妖這話，孫悟空都不由的想到，劉邦、秦始皇當年之事。
記得當年秦始皇巡遊，見其車駕富堂之象，劉邦也曾說起過，“嗟呼，大丈夫當如是！”
結果，劉邦日後還真成漢高祖！
“你這小妖怪，還真的是敢想。”
孫悟空忽的“嘿嘿”一笑，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又舉起食指來在左手間的混沌鐘上猛的一敲。
當！！
一聲洪鐘大呂，近乎瞬間震碎了孫悟空的這方夢境世界，卻又忽的收斂成“嗡鳴”之象，猛的罩在了七漣女妖的身上。
一時間。
七漣女妖周身好似化成了億萬之影，在不斷的蕩漾、震顫、分離……
最終，一道道近乎不可分辨的妖邪影子，被混沌鐘不斷的析分鎮壓，化作了另外一尊如七漣模樣的百變存在。
都沒等那夢身七漣掙紮著，再度回轉七漣女妖身上，卻見孫悟空身後的五色光華一閃，“刷”的一聲響過，再也沒了那妖邪夢身的影子。
獨獨留下一身輕靈之氣在身的七漣女妖，正搖擺不定的立在當下。
“大大聖，小妖好難受，好想吐……”
“回家去吐！走你！！”
也不看看這是哪裡，哪怕夢裡，孫悟空也不想讓七漣吐在當前，頓時心念一動，嫁夢神通微微一起，將七漣送出了自家夢裡。
直直的去了野集西南之處。
待驅離了七漣，孫悟空本還想著，心念到神通小天地中，去好生分辨分辨，那妖邪夢身是個何等存在之時。
忽的心中有感，猛的醒轉過來。
“……猴哥，你沒事吧！”
孫悟空睜眼，正瞧見豬八戒站在床頭，一張豬頭正緩緩的靠近自己，頓時一把給推開了。
再看左右，沙僧竟然也無聲無息的立在不遠處。
“你這呆子，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覺，專程跑來嚇老孫一下不成？”
“你們兩個，這是怎麼了？”
“猴哥，你剛剛沒聽到？”豬八戒有些懷疑的看著孫悟空，眼神裡滿是不確定之色，“猴哥，剛剛有鐘聲響起，雖然不知從何起，可老豬和沙師弟都聽到了，做不得假！”
鐘聲？這都能聽到！
孫悟空還能不知道，那鐘聲是如何來的麼。
可明明是在夢裡，自己敲響了混沌鐘，為何豬八戒和沙僧都能聽得。
難不成，這就是至寶之威？！
“猴哥，是不是你那鐘響了，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無事無事，趕緊睡去，有老孫在能出什麼事。”
孫悟空擺擺手，根本不想多說什麼，結果豬八戒定定的看著他，根本沒半點離去的意思。
能讓孫悟空動用混沌鐘，在豬八戒想來，鐵定是遇到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了。
可先前遇妖，什麼時候喜歡擺爛的孫悟空，自己直麵過。
豬八戒想不通。
“猴哥，你不說個清楚，老豬又怎生睡得著。”
“是啊猴哥，你還是說說吧。”沙僧也來湊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