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鈞堯低頭望著他空蕩蕩的手掌,他臉色陰沉得仿佛要滴出水來。
瞧瞧傅槿禾這瘋魔的醜態,她口不擇言,膽敢斥罵他道貌岸然。
如此婦德有虧,妒忌成性之惡女,實在不配為他妻!
定定地站了半晌,宋鈞堯返回宴會。
此時江蔓雪恰好作完詩,她看到宋鈞堯歸來,暗暗鬆了一口氣。
她媚眼含情地望著他,稍稍提高聲音道。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話音一落,滿場寂靜,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眾人對江蔓雪即興而作的詩讚不絕口:“真真是絕妙好詩!此詩神思飛躍,氣象開闊,意境渾厚蒼涼,爾等佩服佩服。”
“江小姐長安城第一才女之名當之無愧呐。”
忽然,有人意味深長道:“江小姐非將門虎女,卻能以一首詩寫出邊境遼闊深遠的畫麵。不愧是宋小將軍誌趣相投的知己。”
宋鈞堯與江蔓雪四目相對。
耳邊很嘈雜,他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心在阿雪劇烈地跳動著。
是了,阿雪才是他心目中完美的妻子人選。
傅槿禾什麼也不是。
……
太傅府。
傅槿禾已然從桃林回府。
她沿著遊廊兮步款款,光影透過枝椏打落在她的素靨上,態濃意遠淑且真。
碧珠望向傅槿禾玉軟花柔的側顏,她在宴會外聽說小姐妙語連珠,一人駁斥千夫所指,擺出確鑿的證據,逼得江小姐承認冤枉了小姐。
小姐還當眾落下宋小將軍的麵子,隻怕他向來習慣了小姐癡慕他,乍然小姐對他橫眉冷對,他很是氣急敗壞。
她心裡積攢多時的一口惡氣總算是吐出來了。
他們二人逾牆鑽穴,不知廉恥,小姐與宋小將軍退婚約,成全他們這對野鴛鴦,那是極好的。
忽然,碧珠正了臉色。
退掉婚約後,小姐也該是覓得良婿。小姐生得靡顏膩理,家世不俗,她日後的夫婿也自當要蕭疏軒舉,身份尊貴,是個人品貴重的端方君子。
最重要的是,他要待小姐一心一意,將小姐捧在心尖尖上。
可長安城真的有這般良婿嗎?她在絞儘腦汁地想著。
遊廊曲折,傅槿禾轉了一個彎兒。
正見一男子從傅相如的書房走了出來,兩人恰好打了一個照麵。
男子穿著一身冷白的直綴,腰間係著檀香帶,鴉黑的頭發以紫金玉冠束起,眉眼作山河,薄唇顯出幾分涼意。
他身量極高,蕭肅而徐引。
似孤山落雪,近在咫尺而不可觸摸。
是太子蕭玄胤。
碧珠眼神猛然一亮。
傅槿禾有些詫異。在她前生今世的記憶中,爹雖是太子的老師,但太子從未到訪過太傅府。
她婷婷朝著蕭玄胤走去。
蕭玄胤駐足,凝視著傅槿禾向他靠近。
“見過太子殿下。”傅槿禾微微傾身,向蕭玄胤行禮。
蕭玄胤頷首,聲音冷淡而疏離:“傅小姐。”
眸光微不可查地落在她的頸側,肌膚細膩如脂,無端有一顆鮮紅的小痣。
仿若雪中盛放的豔梅,勾人生起旖旎親澤之意。
不過簡單的傅小姐三字,卻使傅槿禾不禁怔忪起來。
長安城的公子哥兒唾棄她厭惡她,對她聲色俱厲,皆是直呼她的名字傅槿禾,更多的時候痛斥她蛇蠍毒女。
竟唯有性情寡漠的太子才會如此沒有喜惡稱呼她為傅小姐。
倏忽,前世一段早已被她遺忘的記憶如潮水一般回籠。
上元佳節,皇宮設宴,君臣同樂。
興許是受話本劇情所控,她與江蔓雪又是坐在相鄰的位置。一個宮女給她奉熱茶時,她還未接過茶盞,宮女“失手”打落在江蔓雪的裙角處。
江蔓雪驚呼一聲“傅小姐你好狠的心!為何以熱茶潑我?”,便痛得昏倒過去。
宮女趕忙求饒:“傅小姐息怒!”
鬨出這般大的動靜,眾人紛紛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