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緡令?告緡令?”譚懷柯常年跟父親在關外經商,對此毫不了解。
申屠灼蘸著殘茶在案幾上寫下這六個字,繼續說:“這兩個政令要求當時的小販行商、借貸商和囤積商等等,不論有無市籍,都要據實呈報自己的所有資財,並據此繳納高額稅賦。若有瞞報或者漏繳,都會判以重罪,罰戍邊一年,並沒收所有家產。”
譚懷柯訝然:“竟如此嚴苛?”
申屠灼點點頭:“這兩條政令一直沿用到去歲,當今聖上深知如此盤剝商賈不是長久之計,早有拓寬商路、惠賈富國之意。然而朝廷也有擔憂,若是完全放開,商人天然逐利,大肆斂財之後未必願意如數繳納稅賦,反倒會引起更多的商賈鑽空子,所以才傳出了擢選凰商的新令,既能給予這些商賈些許便利,又能讓朝廷監管到他們的巨額資財。”
這下譚懷柯徹悟了:“原來如此,這是很好的政令呀,河西四郡毗鄰西境,隻要經營得當,一定會有巨大的獲利……”她端起茶盞敬他,“市井傳言你是一事無成的紈絝,如今看來是多有貶損了。”
“哦?你覺得自己很了解我嗎?”
“至少又多了解一點了吧。”譚懷柯道,“方才的樂人也說,申屠公子才華橫溢呢。”
申屠灼冷哼一聲,耳朵有些泛紅,抿了口茶做遮掩:“你的問題我解答完了,可以告訴我你的真名了嗎?”
譚懷柯頷首笑道:“放心,我從不賴賬。”接著從她嘴裡嘰裡咕嚕冒出一串話,“阿布都伊爾薩斕尼。”
“……”申屠灼愣了愣,“什麼毒什麼泥?這是你的名字?”
“阿布都伊爾薩斕尼。”譚懷柯又說了一遍。
“你不是大宣人?等等,這麼長的名字?你姓什麼?是西境哪個部族的?”
“我已經告訴你我的真名了。”譚懷柯好整以暇地說,“剩下的就是你的事了,不是讓我不用管嗎?”
“我……你……”申屠灼感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譚禮剛剛得知申屠家二公子去了鄉下老宅,料想他們已經對譚懷柯的身份起了疑心,忙叫來自家娘子商議:“早說這法子不穩妥,申屠家要是追究起來如何是好?”
譚娘子卻是不慌:“生米都煮成了熟飯,還有什麼好追究的?”
“你的意思是,他們會吃了這個啞巴虧?”
“不吃又能怎麼樣?長子死了,婚也成了,要跟咱們家撕破臉鬨得滿城皆知嗎?申屠府都自顧不暇了,哪有工夫追究這點小事。”
“說得也是……”
“就算他們心有不忿,大不了就把氣撒在那個假貨身上。反正人都嫁過去了,隨他們怎麼磋磨,與我們有什麼乾係?要真的弄死了,那更好,咱們還能上門討個說法,興許還能再要來一筆賠償,先前那些虧空就能徹底填上了。”
“還是細君思慮周全。”譚禮樂嗬嗬地捋須。
“倒是你,皇商新令的事情打聽得如何了?申屠家眼下可不是個好靠山了,咱們要另尋門道,這回可彆再被人給騙了。”
“那是自然,細君放心,這回是郡守給我牽的線……”
那三個樂師終於教習好了,用於祭祀的郊廟歌辭也排演的差不多了,好不容易得了閒,申屠灼興衝衝地去了雲河香階的一家香料鋪。
這家老板是他的熟人,見了他便迎上來,帶著濃重的西境口音問:“公子想要什麼香?熏衣還是送人嘞?”
申屠灼道:“今日不買香,有些話問你。”
老板不敢怠慢自家貴客,殷勤道:“公子請問吧。”
申屠灼拿出那個搖鈴,問道:“這東西用烏須話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