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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謝家祖墳前。
知秋和李嬤嬤幫著謝皎月把供品擺上——這些簡單的供品還是李嬤嬤去廚房裡悄悄拿的。
紙錢和香燭是知秋用自己的月銀給謝皎月買的。
謝皎月原想把頭上的素簪遞給她,可是知秋卻不願意接她的東西。
仔細想想也是,拿著她的簪子在府裡被人瞧見了,定然是不好過的。
還不如不拿她的東西不惹是非。
“姑娘,快些祭拜完了回去吧,天冷,小心凍著身子。”
謝皎月把點好的香燭插在墳前,她跪在地上,半垂著眼。
“你們退開些,我想與祖母說說話。”
李嬤嬤眼裡有一絲猶豫,最後還是道:
“姑娘走吧,回去晚了夫人該怪罪了。”
謝皎月半抬起眼,看著麵前的墓碑。
“我隻說幾句,你要是不放心,可遠遠地看著我。”
她其實並不理解為什麼謝夫人要將她看這麼嚴。
在她看來,如今的相府依舊風光無限,她早已經彆無所求,不可能再做出拿身子求人的事情來。
但也許謝夫人不那樣認為,在她眼裡,她是一個自輕自賤的女兒,一個殘次之人。
謝皎月在想,謝夫人派人守著她,是擔心這個有瑕疵的女兒被彆人看出端倪來嗎。
李嬤嬤歎了一口氣,“那姑娘注意著時間,我與知秋在馬車邊等姑娘。”
等李嬤嬤帶著知秋走後,謝皎月才費力地站起身,已經凍僵的膝蓋像兩塊硬邦邦的木頭銜接在一起,無論怎麼樣,都僵硬而用不上力氣。
遠處的知秋看著她費力地站起,有些猶豫著往前走了一步,旁邊的李嬤嬤拉住她。
“彆去。”
“姑娘……”
知秋眼裡閃過一絲心疼,這是原來金枝玉葉的二姑娘啊。
原來的二姑娘出行坐的是雕花沉木大馬車,跟的是兩個一等大丫鬟和兩個嬤嬤,連馬夫都是府裡最好的。
哪怕是姑娘一個人祭拜,也需要提前兩三天與府裡說好,下人會準備上好的糕點乾果還有紙錢香燭蒲團。
哪會像現在這樣窘迫到紙錢香燭都沒有,隻能跪在光禿禿冷冰冰的地上。
她看著曾經驕傲冷清的二姑娘踉蹌著站起身,搖晃著走到墓碑前,用袖子一下又一下地擦著那冰冷的墓碑。
“嬤嬤,二姑娘犯了什麼錯?為什麼夫人不肯原諒她呢?”
知秋在想,二姑娘她到底犯了什麼錯夫人才會將以前那樣寵愛的女兒貶低成這個樣子呢。
她其實知道,府裡是有主子坐的馬車的。
就算三姑娘四姑娘的沒了,二公子和小公子的馬車也還在。
二姑娘以前的馬車也還在。
“父母麵前,子女哪有什麼不能原諒的錯,隻是姑娘她不肯認錯。”
李嬤嬤看著遠處單薄得像是隨時被寒風吹散了的女子。
“她與夫人呐,太像,太倔,不願意拉下臉去求和,隻能鬨成這樣兩敗俱傷的樣子。”
知秋聽不懂李嬤嬤話裡的意思,她隻知道二姑娘很委屈。
這短短四天,她就看清楚了姑娘身上的委屈。
被荊條抽,硌血昏迷,被罰跪祠堂,連出門都隻能坐下人的馬車。
她不信夫人看不見姑娘受的苦。
夫人能看見的,隻是姑娘惹了夫人不喜罷了。
“祖母,我來看你了。”
謝皎月仔細地用衣袖擦拭著墓碑上的灰塵。
“祖母,此處定然很孤獨吧,沒人陪你說話,沒人陪你喝茶下棋。”
“說起來,我們那天那局棋還沒有下完呢……”
謝皎月每個字都說得費力,每個字都像是從肺腑和嗓子裡擠出來一樣。
“其實那局棋我已經想到解法了,隻是還沒來得及和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