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裡一切安置妥當,府門口燈籠高懸,光影合著夕陽能看清來人。
梁氏四十出頭的年紀保養得宜,是個看起來年輕又氣派的貴婦人。
她錦衣華服,朱釵環佩,人還沒上台階,梁善如提著裙擺小跑著撲進了她懷裡。
梁氏鼻尖一熱,張開雙手環住她:“一晃數年過去,你都長這麼大了,阿兄阿嫂一定很高興。”
“姑母。”梁善如臉上已經掛了淚。
骨肉血親,她心裡其實還是惦記也想要依賴的。
真正見到了姑母,梁善如才發覺她那麼多的委屈根本沒辦法忘記。
梁氏察覺到她肩頭抖動,拿指腹去摸,果然濕潤一片,於是把人拉出來,用帕子給她擦眼淚:“天寒地凍,會吹壞皮膚的。不委屈了,姑母來了,往後就不委屈了。”
前世她死在定武侯府時姑母跟著姑父到外阜赴任去了,至於後來如何,她當然不得而知。
可此時此刻,梁善如就是認定了,姑母一旦得知她的死訊,必定是到侯府討要過說法的!
她又哭又笑的,梁氏拉著她的手哄人。
身後年輕的郎君緩步上前,梁善如的目光在觸及左手邊那人時驟然一僵,隱在昏暗光線中的臉瞧不出喜怒,隻有垂下的眼皮掩去了眼底所有的憤怒與恨意。
“多年不見表妹,才見麵就哭鼻子,還和小時候一樣愛撒嬌。”
先開口的是梁氏的次子裴靖行,十七歲的年紀,還沒入朝供職,是個儀表堂堂,姿容非凡的郎君。
一母同胞的三兄弟中他性子最討喜,比兄長多三分朝氣,又比幼弟多出些穩重。
梁善如聞言越發往梁氏懷裡鑽,絕不肯抬頭。
梁氏便以為她不好意思了,斥了兒子一句:“年輕女孩兒麵皮薄,不要揶揄初初。”
有很多年沒人叫過她乳名,梁善如眼眶又紅了一圈。
梁氏又跟她說:“這是國公府的世子,前幾年他還替三殿下到揚州給你送過東西,我也不曉得你們見沒見過麵,初初,認得他嗎?”
梁善如聞言攥緊了拳頭。
她怎麼會不認得!
裴延舟,信國公府世子,徐貴妃養子,二十一歲的吏部郎中,無論是哪一個頭銜拿出來都貴重無極。
而她對裴延舟印象深刻至此,則因為他是三皇子的鷹犬爪牙!
他跟三皇子是一丘之貉,若說似周慎這樣的人還有可能是局中人不知內情,那裴延舟就得是實打實的執棋人,說不定三皇子那些陰謀算計還少不了他的出謀劃策!
她真切的恨著三皇子,同樣恨著他。
那樣的情緒來的太猛烈,梁善如很難在短時間平複心緒,隻能把自己埋在梁氏懷裡,才不被人察覺。
裴延舟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可小姑娘連抬頭都不肯,他眸色暗了暗:“我來了幾回,卻隻見過表妹一次,也許表妹不記得我了。”
誰是他的表妹,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為了三皇子他倒甘願紆尊降貴的和她攀親。
梁善如死死咬著後槽牙,就是不開口。
梁氏見狀拍著她後背緩解氣氛:“照說你叫一聲表哥也不算錯。我們才來,過兩天熟絡起來就好了,咱們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