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坑村有史以來族譜單開一頁的情況並不太多。
畢竟老坑村人也不是特彆多,人口基數小,出人才的概率也小。
上一個族譜單開一頁的,還是在抗戰時期在縣城保衛戰中殺了十七個鬼子的戰神老祖宗。
其實族譜單開一頁,並非是讓許青山獨立出來。
而是在老坑村的許氏二房許清河家的許學軍後麵單獨空出來一頁。
這一頁會包括了許青山的姓名、字號、出生年月、籍貫、高考時間、官職、主要事跡和家族對其的讚譽等等。
這玩意需要有點文化的人來寫。
而有點文化的人,基本上就是族老。
許東林已經準備回去好好翻閱學習曆代狀元文章編纂了,趁著自己還沒入土,多想想怎麼把許青山以後的事跡寫出花來,為自己的兒子許進幫好好謀一謀出路。
“各位宗親!各位家人!”
“今日是我雲陽許氏老坑分堂的大日子!”
許東林負責主持今日的入堂典禮。
雖然老坑村隻是個小村落,但這些該有的東西還是應有儘有的。
許青山換上一身很是典雅的中山服,披上一條繡著“狀元及第”的紅綢,站在祖廟前的空地上,背對著照壁。
倒是沒有那種高頭大馬紅裝高帽的打扮
眾多族人圍在祖廟旁,看著空地那邊昂首挺胸站著的許青山,還有周遭已經換了衣服的儀仗隊。
祖祠前三日就已經打掃乾淨,封閉廟門,在廟門上還貼著一道符籙。
“封祖厝門!淨禮已成!”
“吉時已到!開祖厝門!”
許東林請出了祖傳蛇杖,用力地敲了敲身下的條狀石磚,戴高帽,披紅綢,他此時是“六公全”的長老,主持儀式。
“開中門!”
“起轎!”
“奉香!”
老坑村人口不多,但也還是按照習俗請了幾個大小夥子弄了縮小版的舞龍弄獅隊,鑼鼓隊也跟著奏樂起來,八音南管齊出。
“今~日~祖開~宗廟門~啊~”
“我~與~父母~共入堂~啊~”
戲台上早就清理出來場子,幾個歌仔戲演員在台上唱起了狀元回鄉的戲碼。
在如此濃鬱的地方傳統特色的環境裡。
許青山很是適應,他舉起手中的香,站在了隊首,身後跟著許學軍和林月華,再後便是扶著奶奶的許學武和其他父老鄉親。
這些請的舞龍弄獅隊、鑼鼓隊、八音班、戲班子,都是流動的外人,要提前預約的,這草草看去,請的人都快有三四十號人了。
許青山麵前的祖祠中門大開,正進院便是一尊大香爐,香爐中清了其他零散香根,隻剩下三柱大香立在中間。
“狀元公進香!”
許東林拄著蛇杖,朗聲喊道。
雖然年紀不小,但卻中氣十足,精神飽滿。
許青山邁入祖祠中,把手中三根紅香往香爐裡一插。
“一拜~土地公!”
“二拜~天公!”
“三拜~文昌帝君!”
“四拜~林太史公!”
“五拜~開漳聖王!”
“六拜~列祖列宗!”
許青山領頭,順著許東林的節奏鞠著躬,行躬恭禮。
“狀元公及父母入堂,十二拜雲陽許氏先祖子重公,族友宗親焚燒金銀,敬天祭祖!”
許東林說完。
讓其他人拿著那些金帛銀紙去另一處焚燒金銀的香爐邊燒金銀,一邊自己帶著許青山一家邁過中門,進入祖祠之中。
許青山之前是來過祖祠裡玩過的。
隻不過那時候祖祠顯得破敗,此時似乎是近來剛剛翻新過,木材都顯得油光,顏色均勻,頗為氣派。
雖然這祖祠不大,但也有天地方圓。
“大唐昭德將軍子重公,隨開漳聖王入龍江府,領兵破寇,得封雲漳故地。”
許東林手中無需拿著手冊。
哪怕今時今日他也隻不過是一個曾經當過教書先生,特殊時期偷偷給孩子們掃盲教識字的小先生,沒有什麼社會身份,也沒有什麼正經工作,一輩子都隻是一個自詡窮酸的讀書人。
但他站在祖祠裡,手持蛇杖,就是能昂首挺胸,頂天立地地驕傲說出祖上榮光。
這是一種源自骨子裡的歸屬感和認同感。
許東林介紹了許氏先祖,又看向了許青山。
“今,子重公四十九世孫,二房二十四世孫,許青山,得中狀元,為我華夏古往今來首位高考滿分狀元,國家欽點狀元公,請祖宗見禮,得入祖堂,族譜單開,光宗耀祖,以彰不世之功。”
“狀元公,十二拜。”
許青山在一旁聽著這有些古怪的敬詞,感覺複雜。
但他還是規規矩矩地按照要求,在小紅方枕上跪了十二拜。
“禮成!”
許東林說完,也鬆了一口氣,上前來輕輕扶了扶許青山。
“青山啊,這樣就可以了,等會晚上戲台繼續唱戲,晚上還有一頓宴席,要是吃完太晚了,你們可以來我家裡住的,家裡有空調。”
“謝謝叔公,我們等等吃完飯就出去,明天還得去雲陽宗祠那邊呢。”
許青山擦了擦額頭的汗。
雖然這波儀式感很重要的,但是無論是他也好,還是許東林也好,還是跟在許青山身後的許學軍、林月華,亦或是其他村人。
每個人都熱出了一身汗來。
隻不過今天這種大喜日子,倒是沒人會因為熱就不來看。
“走吧,我們出去,把這盤金銀燒了,就可以去看戲了。”
許東林拿起祖祠桌上的一盤金銀,遞給了許青山。
一趟流程走下來。
許青山倒是覺得有些新奇。
之前也見過有幾次典禮,但是他當時都還是孩子,沒能參與其中,這一次自己作為典禮的核心,又是這麼多年來規格最高的典禮。
雖然這隻是一個小山村的傳承,但許青山卻心中有些感觸。
“行,叔公,今天辛苦你了。”
許青山一家出了祖祠,去了各家走了走,聊了聊,許青山也大概了解了老坑村裡一些在外打工和在家閒置務農的年輕人的現狀,留了聯係方式,心裡有些打算,就吃過晚飯,看過頭場戲,就出山回家。
至於那些宗親的工作,許青山打算先放給侯成去安排。
讓他們先做做看,觀察觀察品性,能用的人繼續挑出來往上用,沒大用的人就安排到不需要能力的崗位。
有時候也能充充人頭。
一家人緩緩開著車緩緩駛出了老坑村,許學軍的情緒狀態很是穩定,如若按照以前,今天這樣的事,許學軍勢必是要黑著臉發脾氣的。
但他此時表情如常,而且是他開的車。
“爸。”
許青山開口試探道。
“嗯?怎麼了?”
許學軍表情平靜。
“今天”
許青山剛想開口,今天的事情對自己老爹的刺激應該蠻大的,但許青山也同樣不想讓有些人像是附骨之蛆一般死死咬著不放。
“沒事。”
許學軍搖了搖頭。
他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在車後排蜷縮著躺著睡覺的林月華。
“我去龍江市區工作的話,你媽要怎麼安排?”
許青山側過頭來看向父親。
他似乎今天之內快速地完成了蛻變,情緒上的蛻變,他似乎穩定了許多。
果然。
有人說,讓人最快成長的,除了經曆,就是壓力。
如果沒有人說過,那就是他許青山說的。
“市局離市政府不遠,不過我想伱從稅務出來,去龍江新區,到時候媽去二實小。”
“那不是剛好可以住在我們那套房子?”
“到時候再買一套吧,那套對你們倆來說有點小了。”
許青山和許學軍輕聲聊著。
“青山。”
許學軍突然開口喚道。
“嗯?”
“要不要聽聽我的故事?”
許學軍盯著車前方,車燈照亮著前路,許學軍的聲音似乎有些惆悵。
許青山感覺到這似乎是許學軍對自己這個親兒子敞開心扉的一個契機,點了點頭。
“好。”
“其實以前家裡挺窮的,特彆是我出生的時候,城裡在鬨鬥爭,山裡在鬨饑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