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雲嬋雙腿發軟,往石洞內側挪了挪,錯開了他的手。
可洞內的石頭又偏偏抵著她腰間的軟肉。
那處方才被謝晉擰得腫脹難忍,可能已經破皮了,又浸染了湖水,傷口火辣辣的,薑雲嬋疼得站都站不穩,身子歪歪倒倒的。
“妹妹可有不適?”謝硯凝眉關切道。
薑雲嬋趕緊搖了搖頭,雙手默默交疊在胸前,隔開謝硯,保護自己。
如此拉開距離,後腰的石頭抵得更深了。
她單薄的身軀不可自控地顫栗起來。
鬢發上不知是水珠還是汗珠,順著下巴滴落,在鎖骨處掬了一汪清泉,又更似一盅蠱人甜酒,誘人品鑒。
謝硯的目光睇過來,凝了須臾,而後落在她的手背上。
被蠟油燙的傷口沒來得及好好護理,此刻被擠壓著,水泡破裂,留了疤。
指尖方才也被青石板磨破,流了不少血。
她像一隻遍體鱗傷的貓兒瑟縮不已,卻又咬緊牙關忍著,淚珠在眼眶裡悄然打轉。
頭頂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謝硯拉過她的手,搭在自己的玉帶上。
薑雲嬋扶著他的腰身終於不再搖搖欲墜,後腰和手臂的傷口也不必再受擠壓,疼痛緩解了許多。
可謝硯的衣服也浸了水漬,薑雲嬋透過輕薄的布料,輕易觸碰到他腹間上勁瘦的肌肉。
她耳垂一燙,慌張鬆開,謝硯輕摁了下她的手背,“情況特殊,不必拘禮!”
寥寥幾個字,沉穩有力。
謝硯的手也很快鬆開了她,抵在她腦袋一側。
大袖替她擋住了洞口飄來的陣陣細雨,也遮住了洞外的光線。
兩人靜默無聲,隻聽洞外雨打芭蕉,腳步熙熙攘攘。
薑雲嬋躲在被他圈出來的狹小又幽暗空間裡,竟是起起伏伏的這一天裡最安穩的一刻。
她抬起濕漉漉的眼睫,偷瞄了他一眼。
近在咫尺的男子麵如冠玉,眉目舒朗,雙目一直觀察著洞外的情況,沒有一絲世俗雜念。
薑雲嬋欺他騙他躲他,他仍既往不咎幫了她。
這樣寬宥的人,與夢裡那狂悖之徒又有什麼相乾?
是她多慮了……
薑雲嬋窘迫地咬了咬唇,心底湧出一絲愧意。
他們既然已經碰了麵,有些事,薑雲嬋似乎也沒辦法繼續裝聾作啞下去。
何況,臨近大婚,謝晉還不肯放過她,那她就更得爭取謝硯的支持。
有世子撐腰,這婚才能順遂。
她遲疑片刻,鼓起勇氣道:“世子,我與淮郎其實並非傳聞那般不堪……”
謝硯望著洞外的目光微滯,回眸睇向他懷裡認錯的少女。
薑雲嬋的頭垂得更低,囁嚅道:“我與淮郎雖兩心相悅,但絕無半分玷汙侯府之舉。”
薑雲嬋是與顧淮舟私會過,也曾有過甜言蜜語山盟海誓,可發乎情止乎禮。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侯府突然傳出這麼多不堪入耳的流言,勢必要把她的名聲毀了。
明明自謝硯治家後,家風嚴整了許多,這些空穴來風的流言怎麼會像雪球越滾越大,摁不住呢?
薑雲嬋想不通,“但無論如何,世子應該了解淮郎的,他是真君子,絕對不會行苟且之事!”
“真君子……”謝硯緩聲重複著這三個字。
“是!”薑雲嬋不假思索應道,“淮郎一直念著世子的賞識之恩,我亦得蒙世子照應,我們怎敢辱沒世子?淮郎日日掛在嘴邊的皆是:將來功成名就,定然結草銜環以報君恩!”
謝硯身居左都禦史之職,又兼太子少師,伴君如伴虎,身邊總少不得親信輔佐。
薑雲嬋怎麼也算侯府嫁過去的,如此侯府與新科狀元也算成了姻親,將來官場上或可幫他一二。
結親之事,對謝硯百利無一害。
薑雲嬋想不到謝硯有任何不支持的理由,她仰起頭來,素麵朝著他。
幽暗的空間裡,那雙盈滿春水的眼,閃爍著點點星光,滿眼懇切。
她來府上十年,終日抄經念佛,對誰都垂眉斂目,對誰都冷冷清清。
沒有任何人知道她還有這樣一雙情意繾綣的眼。
包括,謝硯。
他自上而下的目光籠罩在她身上,一寸寸打量著眼前讓他甚是陌生的人兒。
良久的靜默,他悠悠道:“將來,確有許多事,需得妹妹幫扶我。”
薑雲嬋懵然張了張嘴。
他們明明在談淮郎將來輔佐他的事,怎麼又扯到她身上了?
她自認無權無勢,做不了什麼。
“不知我能幫扶世子什麼?”
她水潤的紅唇小幅度地開合著,白的齒,粉的舌若隱若現。
纖柔的吐息噴灑在謝硯的脖頸上,柔軟包裹著他的喉結。
他喉頭微動,彎下腰來,低聲道:“很多……”
男人的呼吸沉甸甸落在薑雲嬋額頭上。
斷斷續續,滾燙得很。
她心尖一顫,趕緊側頭避開,結束了短暫的對視。
謝硯的氣息卻追得緊,越來越燙,越來越濃,拂過她的耳尖、臉頰,唇角。
很快檀香味便強勢地鑽進了她的唇齒,小小的檀口裝不下,湧進了她的喉嚨。
那是屬於謝硯獨特的味道。
薑雲嬋喉頭發緊,呼吸不暢,惶恐鬆開了他的玉帶,“世、世子……”
恰在此時,一陣潮濕的風拂開了芭蕉葉。
洞中的檀香味被吹散。
一道天光照進來,在謝硯身上鍍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他眉目如畫,嘴角攜著溫煦的笑意,在這般擁擠的地方仍不忘恭謙折腰:“很多經文我參不透,將來想請妹妹幫忙解惑。”
“啊?”
原是如此……
薑雲嬋僵硬地扯了扯唇,再去細嗅,那檀香分明是慈心庵佛前供的香。
雍容典雅,如沐春風。
蓋因這洞穴太過窒悶,薑雲嬋才會不能呼吸。
她暗自吐納,瞟了眼洞外,“護衛們似乎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