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靈昭有許多的疑問,譬如為何這心陣中是母親的過往?灰袍老者與母親是故交為何會被困在這幻影湖內?
再譬如,她自幻影湖中重生,那她的母親會否也另有機緣呢?
可不等她問出口,便被灰袍老者抬手打斷,他知道溫靈昭想問什麼,卻不願回答。
“心陣已過,我且最後問你,當真要修這無情訣?”
灰袍老者話語中又恢複了冷淡,再不複幻境中的惆悵模樣。
溫靈昭未問出口的話頓時一噎,隨後眼神一凝,無比堅定地揖首下拜。
“弟子心意已定,望前輩成全!”
老者撫著下巴上的長須,略微頷首,蒼老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自此,溫靈昭便於幻影湖內閉關,在灰袍老者的指點下正式開始修習無情訣,進度可謂突飛猛進,沒多久便隱隱摸到了築基的門檻,風老卻不許她築基。
從前修習的合歡宗功法雖進步神速,但基礎尚未鞏固便強行提升境界,修習到後麵隻會愈發艱難,無法突破瓶頸則再難寸進。
而這無情訣看似無心無情,卻懷揣天下,集萬物之大成,意在踏踏實實走好腳下的每一步,更為重視實修而非虛功。
風老要她在練氣期徹底頓悟,打好穩固的基礎方能築基,不僅言傳身教,還以自身本就被陣法所束留存不多的微薄靈力引導她體內經脈中的靈力走勢,以免她誤入歧途。
如此用心良苦,她自然不會不知感恩,她本想跪地行禮拜師,風老卻不受她的禮,隻道自己姓風,稱他一句風老便是。
幻影湖湖麵水波蕩起陣陣漣漪,灰袍老者靜立於水麵,望著天邊一輪彎月。
彼時月光黯淡,星子閃爍,不知從哪吹來的一陣風卷起灰色的衣角。
溫靈昭隻能看到老者衣袂翻飛的背影,半晌後才聽到那聲仿若喟歎的低語。
“我怎敢與您的女兒做師徒。”
聲音縹緲低到溫靈昭險些以為是出了幻聽,四下分明寂靜無聲,唯有一層水波蕩漾,久久不息。
沒有溫靈昭的合歡宗似乎沒有什麼不同。
宗門弟子們依然每日練功,隻是靈氣略感稀薄,修為提升得較往日艱難。
而宗門裡還不時有人被吸乾靈力摧毀靈根而死,引得眾人人心惶惶,卻被周尋竹以武力強行壓下,眾人敢怒不敢言,隻得紛紛結伴出行,儘量避免落單。
而此法雖略有成效,卻還是有部分落單者被害,終究不是長久之策。
若不抓出背後害人的邪祟,合歡宗再無安寧之日。
周尋竹為此愁得焦頭爛額,但當務之急還是先解決靈脈的問題。
因此,他派出許多弟子,五人為一小隊外出執行尋找靈脈的任務。
他不相信沒有了溫靈昭,他就隻能處處受人掣肘,一事無成。
好不容易收到傳信,靈脈所在之地有了些許眉目。
周尋竹激動過後,親自趕往信中記載的山穀,卻隻在山穀外發現其中一名感染了魔氣的弟子,神誌不清已經奄奄一息。
穀內的妖獸定然不尋常,其餘四名弟子不知所蹤恐怕早已屍骨無存。
在山穀外周邊搜索了一番卻一無所獲後,周尋竹隻得放棄貿然入穀探查的想法,將受傷弟子帶回宗門,扔給楚言救治。
“那片山穀綿延近百裡,若沒有詳細信息,恐怕難以輕易找到龍脈所在,隻有這名弟子才知道當時發生了何事。”
周尋竹拍了拍楚言的肩膀,沉聲道:“師弟,宗門未來的希望儘托付於你手,定要將他救回來!”
楚言點點頭,沒有接話的時間,忙放下背後的藥簍,上前快速檢查了一番受傷弟子的身體狀況。
越是探查,楚言神色便越發凝重。
他先給弟子喂了一顆丹藥吊住性命,才起身對周尋竹微微搖頭。
“他傷勢過重,體內靈氣枯竭,我隻能先以回元丹補充靈氣,暫且穩住他性命,若要治愈,則非以昭昭的血入藥不可。”
頓了頓,楚言神色黯然,抿唇道:“自昭昭回來後,再不曾給過我血,我先前備下的丹藥也已經用儘了。”
周尋竹不由皺眉。
溫靈昭!又是溫靈昭!
離開了溫靈昭,難道他的合歡宗就轉不動了嗎?
真是天大的笑話!
周尋竹臉色陰沉下來,冷冷沉聲下令:“隻要能清醒過來便可,師弟,這是宗門僅剩的機會,萬望不惜一切代價!”
治愈與否不重要,隻要能開口交代靈脈的確切所在,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
周尋竹話中的寒意與冷漠使楚言微怔,隻覺身邊所有人都開始變得說不出的陌生。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楚言晃神想著。
似乎是從昭昭死訊傳來,卻又重新出現的那一刻。
是啊!師尊死了,昭昭變了要與他們恩斷義絕。
連大師兄此時亦是變得視門下弟子性命於不顧。
可他現如今是宗主,身上係著全宗上下所有弟子的身家前途,自然不能如往日般懷柔,應當顧全大局。
大師兄沒有錯!
為何昭昭非要鬨成如今這般局麵呢?
明明隻需要一點血,就可以救人性命啊,她為何不願了呢?
也罷也罷,那便由他來吧!
在周尋竹的催促下,楚言回過神,他望著周尋竹神色逐漸堅定。
“大師兄,我用自身靈力輔以草藥或可驅逐他體內魔氣,讓他暫且恢複心力。可這治標不治本,不過是回光返照,頂多一刻鐘,他便再也無力回天。”
周尋竹眼中一喜,雙手緊攥著楚言的兩肩,驚聲問道:“能有一刻鐘?此話當真?”
隨後迫不及待推著楚言催促。
“那師弟你快些出手吧!”
門“啪”的一聲自眼前關閉,楚言嘴角不由揚起一絲苦笑。
如果昭昭在,定然第一時間問他是否會因此受傷吧?
不,昭昭甚至都不會等他出手,就已經將事情解決了。
楚言搖了搖頭,擯棄心中雜念走至床邊開始施法救治。
天邊烈陽高照,隨著時間一點點推移,日頭近乎要落山,天邊已見點點霞光時。
那扇關了許久的門,終於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