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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豎子!豎子!”伏完沉著臉,進了自家臨時的住所之後,坐在了大廳上首位置,便實在是憋不住了,拍著桌案怒聲說道。
伏德也是憤憤,接口說道:“父親大人說的是,其端得不為人子乎!”
伏完將眼睛橫了過來,說道:“汝道是那個!?某說得便是汝!”
“啊?!”伏德目瞪口呆,半響才反應過來,連忙離席拜到在地,“父親大人……這,這……還請息怒才是……”
“息怒?”伏完將手重重一拍桌案,說道,“善,汝且說來,且讓某如何息怒?”
“這個……”伏德抬起頭,看了一眼伏完,說道,“這個……父親大人,不知為何事動怒?”
伏完將眼一瞪:“何事?汝還有多少事瞞著某?”
伏德連連否認,然後試探的說道:“這,這……孩兒怎敢……父親大人可是為了今日陛下封禪之事?”
伏完長長的歎息一聲,說道:“當下朝野動蕩,豈可輕易涉足其間?汝啊……為何魯莽至此也!所幸今日陛下明慧,未納汝奢靡之言,否則吾百年伏氏清名,豈不毀於汝手?”
伏德今天雖然針對的是斐潛,但是或許是有些倉促,或許是一時考慮不周,實際上如果萬一劉協真的采納了伏德的建議,大張旗鼓的耗費錢糧去籌辦封禪事宜,雖然說固然對於斐潛肯定是有很大的影響,甚至會嚴重打擊到了並北的經濟,但是卻埋下了一個蠱惑皇帝奢靡之舉的罪名,到時候萬一政敵需要,便會重故紙堆當中挖掘出來,大肆攻伐。
伏德靜靜聽著,等父親伏完說完了,才抬起頭來,端端正正的正坐著,對著父親伏完說道:“父親大人所言,自然在理……孩兒也曾想過……”
伏完皺眉說道:“既然汝想過,卻為何……”
為什麼和楊修聯手?
這半截話,伏完並沒有說出來,但是其實兩個人都明白。伏德和楊修之間的小配合,雖然說明麵之上沒有表現出來多少交集,然而隻要不是太笨的,都可以看得出來。
“父親大人……”伏德平靜的說著,就像是不是在說自己家,而是在說其他人的事情,“……若是吾等伏氏,聯合征西將軍,亦或拜投門下,可有何增益之處?”
“這個……”伏完沉默了。
征西將軍斐潛雖然是在並北聲勢不錯,但是也僅僅是在並北而已,要說和征西將軍不管是投靠還是聯合,伏氏能在其中獲取的利益,確實是沒有多少……
伏氏是經書傳家沒有錯,按照道理來說也算是不錯了,但是平陽還有一個更大更有名氣的經學大家蔡邕,在他麵前,伏氏的這點底子又如何能拿得出手?
所以實際上來說,對於伏氏來講,和征西將軍斐潛確實是沒有多少能夠攏到一處的地方,更何況還有一個新鮮出爐的伏氏皇後,難道還要讓堂堂外戚去巴結一個身位於邊境的武夫不成?
沒錯。
征西將軍又如何?
在大漢絕大多數士族子弟的觀念裡麵,涼州並州幽州,都是邊境……
這些在士族子弟觀念當中屬於邊境的人,縱然是一身武藝,拋頭顱灑熱血保家衛國,那都是應該的,也不值得多少稱道,要不是征西將軍機緣巧合,幾番晉升都卡在要點之上,說不定到現在為止,也不過是一個校尉,或者是一個彆部司馬而已。
曆史當中為何關羽傲氣,其實多半也是被激的,要不是一直以來都被人所輕視,心高氣傲的關羽也不會注重顏麵到了有些變態的地步……
就連劉備,一開始也是因為出身幽州,所以並不被多少人看好,甚至還有人恥笑他的出身,這其實和大漢當下的思維模式是密切相關的。
不是一個人看不起邊境之民,是基本上處於大漢中心繁華位置的人都看不起……
當然,其中說的這些人,大部分是士族子弟,而那些平民百姓,抱歉,大漢邊境是什麼,是一種吃的麼?
所以當伏德說完之後,伏完也沒有反駁伏德這樣的話語,而是說道:“……然弘農楊氏亦非善輩,與其連橫無異於與虎謀皮也……汝當知弘農楊氏如今……”
這一次,伏德並沒有將伏完的話語聽完,而是徑直打斷道:“父親大人!敢問伏氏當下,可有佳選?”
伏完一愣:“這……”
伏德叩首而道:“關中之地,原尚可為,然先遭董賊肆虐,後有西涼兵災,再遭瘟疫橫行,已然廢矣……弘農雒陽,乃楊氏禁臠,豈容他人涉足?冀豫膏肥,二袁盤踞;青兗兩地,黃巾流蕩;徐州荊州益州,已然落於他人之手……伏氏此時不進,莫非待妹子容顏老去,恩寵不再之時,再做他求不成?而若是要更進一步,天下之大,何處方為伏氏片瓦之地?”
伏德說完,便又是深深一拜。
大廳當中,頓時一片寂靜。
伏完閉著眼,雖然麵容不動,但是在眼皮底下不停轉動的胡須和顫抖的胡子,卻暴露出其並不平靜的內心。
久久之後,伏完起身,然後上前將伏德從地上攙扶了起來,認真的看著自家的孩子,說道:“……若依汝意……應當如何?”
伏德也看著自己的父親,低聲說道:“陛下不可於並北久留,遲早得歸……而雒陽內外,楊氏必然獨大,若不早早聯合,恐受其害……故而先謀立足河南,再尋他途可也……”
伏氏的基礎太過於薄弱了,想要做什麼都暫時做不了,因此伏德所謀劃也沒有什麼錯處,隻能是暫且借著當下的局麵,先發展擴大自家的勢力再謀取其他。
伏完沉默著,半響之後,才緩緩歎息一聲,說道:“唉……不過休要忘了,陛下之處才是重中之重,不可有絲毫懈怠……其餘的,汝既已思量謀定……便由得汝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