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璿沒理他,說了句“我馬上到”,掛了電話就跳上車。
羅祖蔭抓住車門:“彆走!你知不知道——”
羅璿看了眼時間,抓起副駕的礦泉水瓶,劈頭蓋臉地砸在羅祖蔭的臉上:“滾!”
羅祖蔭“嗷”地叫出聲,霎時鼻血長流:“悍婦!”
羅璿大力關閉車門,從車窗裡探出頭,豎眉揮拳:“嘴巴裡再噴糞,我見你一次,揍你一次。”
她匆匆而去。
羅璿趕回醫院的時候,舅舅林國棟剛剛趕到,正和大伯對峙。
看見舅舅,羅璿的心安定了大半。舅舅推了她一把:“你媽帶著公證員進去了,你快回病房看看你爸爸。”
羅璿鬆了口氣,旋即又開始內疚:她忙昏了頭,怎麼都沒時間感受悲傷呢?
她推開病房的門。
病房裡很安靜。羅文彬艱難地對著公證員的攝像頭,照著林招娣擬好的遺囑,一字一句費力讀著。
紅星製衣廠一分為四,林招娣和三個女兒各占一份;房產、現金也是如此分割。這裡麵,最值錢的是紅星製衣廠,房產值不了幾個錢,現金僅有二十來萬——做製衣生意,大部分錢都壓在貨裡。
透過母親壯碩豐腴的背影,羅璿打量著自己的父親。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這麼精明強勢的一個人,也隻能靠儀器延緩飛速流逝的生命。沒人顧得上安慰他麵臨死亡的恐懼,也沒人有精力為他感到傷心。
羅文彬勉強讀完紙上的內容,嘴角淤青了一塊的林招娣立刻招呼公證員,又示意羅琦扶著羅文彬躺下。
在母親的高聲大語中,羅璿注視著自己的父親,感覺有哪裡不對。
她拉住妹妹:“我感覺爸還有話想說。”
林招娣厲聲道:“你彆添亂!”
羅璿嚇了一跳,鬆開手。
羅琦很自然地擋在她和林招娣中間,推她出門:“姐,醫生讓去外麵商店買些卷紙。”
羅璿額角冒汗飛奔而去,在醫院商店的貨架前轉來轉去。有人把卷紙遞給她:“你家的快生了?”
羅璿歎氣:“我家的快死了。”
那人後退三步。
結果,兩人結賬的時候又是一前一後,七零八碎的東西擱在中間的台麵上。死緊挨著生,中間隔著一堆世事繁雜。
一切都亂哄哄的,羅璿忙得腳不沾地。
而羅文彬走得並不安穩,喉嚨裡一直咕嚕,隻有林招娣偶爾從無休止的電話中抽身片刻,握緊他的手。
3個小時後,羅文彬長長歎息一聲,瞳孔散了。
淩晨2點半,醫生召集家人,建議拔輸氧管。
林招娣和羅琦還沒表態,羅璿率先開口,堅決反對:“我大姐還沒見到爸爸最後一麵。”
大姐羅玨在之河市工作,過來兩小時的車程。
羅玨卻始終沒有露麵。
3個小時後,羅文彬去世了。
經過兵荒馬亂的一夜,清晨5點45分,一個披頭散發的年輕女人拖著個小男孩風塵仆仆地趕到醫院,明明白白地告訴羅璿,這是羅文彬的親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