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容鏡聽婆婆說了很多。
婆婆姓賀,從十二年前就孤身一人住在筒子樓裡,容鏡聽謝長時說過,賀婆婆的小孩都在國外定居,原本是想將婆婆一起帶去的,但婆婆不願意。
她喜歡住在筒子樓裡。
容鏡在筒子樓住了一年,經常搬個小凳子坐在賀婆婆邊上看她打毛衣。
容鏡的第一件毛衣就是賀婆婆織的,胸口有隻黑白色大熊貓,特彆好看。
他拿到毛衣也不嫌熱,三兩下套在身上就去找謝長時炫耀,結果在得知謝長時這幾年的毛衣都是賀婆婆織的以後,感覺一顆心被狠狠傷到,扯開嗓子就嗷嗷哭。
容鏡:“……”
回憶起這段小故事,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如同以前一般,乖巧地喊了一聲“婆婆”,然後直白地開口:“婆婆,我來找謝長時。”
賀婆婆看著眼前的少年,不知不覺十二年都過去了,但容鏡看上去卻沒有太多的變化,就是長高了,五官脫去了稚氣,卻還是很嫩。宛若枯樹皺皮的掌心輕輕撫了撫容鏡的臉,迎上少年黑溜溜的眼睛,賀婆婆笑著說:“阿時好多年前就不住在這裡啦。”
啊?
真的搬走了?
容鏡的肩膀耷拉下來,又想到了困難重重的卦象。
這也太準了吧。
他臉上的不開心還未完全暴露出來,便聽賀婆婆又笑起來:“不過他走之前跟我說,以後要是小鏡子來找他,就給他打電話,他會回來接你的。”
賀婆婆還記得謝長時被一群身穿黑西裝的保鏢帶走的那一天,本也年紀不大的少年卻出乎意料的冷靜,因為沒有聯係方式,所以特地敲響了801的門,禮貌地拜托她:“婆婆,我可能要出趟遠門,暫時回不來,阿鏡要是回來,您讓他在家裡等等我。”
然後帶走了她家裡的電話號碼。
最開始那幾年謝長時跟她聯係很少,事情的轉折發生在謝長時大學畢業的那一年。
他親自回了筒子樓,帶了很多禮物,又將多年不住的803重新進行修繕。
走前,他還是差不多的話:“婆婆,阿鏡要是回來,您給我打電話,我會趕回來。”
賀婆婆不知道容鏡去了哪裡,但她知道謝長時一直在等容鏡回來。
而現在,謝長時等到了。
賀婆婆將手機遞給容鏡,溫聲解釋:“本來留的是阿時的電話,不過最近阿時似乎有點事,都是他助理聯係我,小鏡子可以給他的助理打電話。”
原來謝長時都有助理了。
容鏡的手指捏著手機,按下撥通按鍵時,心砰砰亂跳感覺要從嗓子眼裡鑽出來,他悄悄深吸兩口氣,說出了那句:“你好,我是容鏡,婆婆說聯係您可以找到謝長時是嗎?”
尾音落下以後,安靜了很長時間,這種古怪的氣氛一直維持到容鏡止不住的在心底嘀咕是不是弄錯了時,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道沙啞低沉的嗓音:“我是謝長時。”
容鏡的眼睛猛地亮起,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問:“我是容鏡,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那隻共同生活了一年總喜歡撒嬌耍賴的小僵屍嗎?
“記得。”頓了頓,又道,“你乖乖在家裡等,我過來接——”
話未說完,便戛然而止。
容鏡低頭看手機,看到不再亮的屏幕。
賀婆婆湊過來看一眼,頓時哎呀了一聲:“忘充電了!”
…
通話被突然掛斷,再打回去已經是關機狀態,謝長時本就蒼白的臉色愈發不好看。
隨意掀掉身上雪白的被子,他聲音冷淡地對宋清吩咐道:“讓人送套衣服來,去趟綏縣。”
宋清一愣一愣的,有點沒反應過來:“但是您剛醒來不要做個全身檢查嗎?”
“沒必要。”
這次昏迷是怎麼回事,他心知肚明。
宋清跟在謝長時身邊五年,最清楚不過謝長時強勢和說一不二的性格。不再提違背對方意思的意見,宋清一邊往外走一邊打電話,等到一切都準備妥當,他坐在黑色邁巴赫的副駕上時,心中愈發地好奇,那通電話裡的人到底是誰,和他們謝總有什麼關係。
畢竟,宋清還是第一次見到謝長時有這樣的情緒波動。
從雁城到綏縣大概需要兩個小時的車程,宋清有些擔心謝長時的身體,總是時不時地透過後視鏡去看謝長時的臉色。
抵達綏縣已經接近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