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南山講完了他親曆的故事,錢濟世聽了感慨萬分地說,你喜得變好了,要不,乾這種壞事,沒有改過的話,被受害的死者在冥府告發,一旦抓住,必下地獄,地獄受罪滿後,不是投生畜生就是變成餓鬼。
曹南山說,喜得我改過自新了。
錢濟世說,那好!
曹南山說,我還是拜您為師父吧!請受曹某一拜,遂朝錢濟世深鞠一躬。錢濟世有顧慮。他說,我乃陽人,你是陰魂,陰陽兩隔,我有何德何能又有何神通做你的師父?你持念阿彌陀佛名號就行了,我已在陽間陽修得很自在了,你從現在開始在陰間陰修,也很殊勝。說到這裡,錢濟世打個噴嚔,便醒過來了。原來是一場夢。
到了第二天,錢濟世離開那爛陀寺,下山後,乘一輛大巴回程。這輛大巴上比較特彆,車上還有一名警察維持治安秩序。
這是一般車上沒有的。之所以有警察,是因為車上有情況,明白人或者說不傻的人一看就清楚,有七個油子伢上了車,說是油子伢好像還抬高了他們,其實就是七個扒子手。
隻見一個扒子手明目張膽地將手朝一個女乘客左邊的荷包裡伸去,女乘客一把將荷包按住,大喊一聲,你搞麼事?那扒子手才鬆開了手。
在車上值勤的警察也看見了,他們仿佛還沒有充足的理由抓那扒子手,原因是他隻伸出了手,手還沒有伸進女乘客的荷包裡去,也不存在扒竊了什麼,所以就不好走攏去抓現行。
但是他隨之發出警告,車上不三不四的人,要放規矩一點,並從自己背著的包裡拿出一支手銬舉起來講,注意,這東西不是吃素的。誰膽敢在車上圖謀不軌,抓住了,就把他銬起來。隨之又將舉起的手銬放回包裡,繼而講道:乘客們一定要注意看好自己的錢包和財物,車上發現了不尋常情況。
剛才那扒子手的動作和車上警察講過的話,錢濟世聽得清清楚,還目睹了那扒子手,以及另外六個,他們都神情古怪,有的還是一副猥瑣相。他一言不發,忽然從車座上下來,走近他已然認定的這七個扒子手。然後對剛才偷竊未遂的那扒子手說,你們乾這一行,也要念阿彌陀佛。
為什麼?那扒子手問道。
還用說嗎?念阿彌陀佛,錢會偷得越來越多。這麼講的錢濟世一臉慈祥的微笑。
若是一個有良知的正常人聽見了,或者一個佛係人聽見了,會有什麼想法?會覺得你錢濟世怎麼了?怎麼這樣說話呢?依你的這個邏輯演繹下去,那麼佛還是佛嗎?佛就是魔了。不是嗎?扒子手若是念阿彌陀佛,錢會偷得越來越多,意思是,還會發財。這不就是說,隻要扒子手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就會保佑乃至幫助扒子手乾壞事。哪有這個邏輯?人家會認為錢濟世和尚在胡說八道。
其實他根本沒有胡說八道,他長期念阿彌陀佛,一句佛號不離口,這不但讓他化性了,抑或明心見性了,人也大慈大悲了,他還在阿彌陀佛的加持下,生出了大智慧,大情商。
試想:錢濟世如果走到那扒子手麵前說,你不能偷哇,偷東西是犯法呀!民警抓住了,會拘留的,罪過大的還會判刑,犯不著呀!
如果這麼講,不顯得多餘嗎?那扒子手不清楚嗎?也許都“三進宮”、“四進宮”或成了派出所掛了號的老油條了,他一定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他為什麼還不收手?還要乾那令社會唾棄的活兒呢?
他一定是積習難改,對扒竊來的財錢,對不勞而獲的財錢情有獨鐘。當然他也算是勞,這種扒竊的勞是不道義的,就他——一個扒竊手來說,會跟你講道義嗎?
錢濟世完全了解那扒子手的心理所想所求,所以就暫時順著他的所想所求說:念阿彌陀佛,錢會偷得越來越多。這讓那扒子手一聽,又產生了一種疑惑不解的好奇心理:念阿彌陀佛,真的會讓錢偷得越來越多嗎?他會做出信以為真或捉摸不定的反應。
要是錢濟世一走攏來,就“見義勇為”地責斥道:你不能偷,你要學好。有幾個搞偷盜的發財了?搞這種壞事還會背因果的。
若是這樣一番責備話,可能那扒子手當場就會反唇相譏:他媽的,關你這禿頭屁事?你滾開點,跟老子鬨,是想鬆一鬆筋骨、放一放血嗎?若是錢濟世不認風,並且對著乾,還反嘴,一言不合的話,很可能當場就要挨湊。這些情況,讓生了大智慧的錢濟世早就考慮到了。
於是,緊接著他微笑著小聲說,你們不就是想多偷點錢嗎?我給錢你們吧!那扒子手立馬感興趣了,他也微笑著盯著錢濟世看,雖然沒有說話,那眼神分明在說,你能給多少錢?
錢濟世會意地講,我掏一下吧,這僧袍裡有多少錢就給你們多少錢?
那扒子手暗想:你一個和尚,能有幾多錢呢?
未料錢濟世就從荷包裡掏出了一大把大團結,毫不猶豫地遞給那扒子手。他說,你數一數,就這麼多。
那扒子手一點也不客氣地接在手裡,心裡想:我這七個兄弟,今天出來一趟,也不一定能夠搞到這麼多錢。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哦!
這時,另外六個扒子手都定睛地看著抓在那扒子手手裡的一大把錢,目光裡都煥發出少有的喜悅的神采。滿車的顧客大都看見了,有的也表現出異樣的神情,仿佛在說,你這和尚也真是,明明知道那扒子手是壞家夥,你還給錢他,你是不是腦殼進了水,不清白呢?
有的顧客則漠不關心的看著,但還是感覺這事兒不可理喻,這和尚怎麼啦?對壞人都這麼好?難道慈悲就不講立場,不講是非觀點嗎?壞人也能幫嗎?這不是逞著壞人嗎?這說明你這和尚也不是一個好和尚。
對於在車上值勤的警察來說,他甚至有些義憤,但是不便製止,現在和尚給錢那扒子手,是自願的,不是那扒子手偷的,他當然不能對人家怎麼樣,他隻能保持沉默。
此刻,那扒子手美滋滋地數完了那一遝錢,之後抬起頭說,一共700元,都給我們嗎?
都給你們。但我有個先決條件,想跟你商量一下。錢濟世和藹地說。
你說吧!隻要做得到,我們一定照你說的辦。那扒子手將一遝錢往自己的上衣荷包裡一塞,很高興地表態。
我給錢你們了,你們就不要偷了,到下一站就下車吧!不要在車上搞,免得滿車的顧客都內心不安。錢濟世直接講出心裡想說的話。
完全可以。那扒子手笑眯眯地講。
於是很快就到了下一站,車停下來了,那扒子手一揮手,六個兄弟都臉帶笑容地下車了。
剛剛下車,車上那個警察就走近錢濟世質問,你明明知道他們是壞人,還給錢他們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