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陸山民傷得很重,雖然醒來得早,但五臟六腑的嚴重內傷恢複起來比肌肉撕裂要慢得多。足足過了一個星期,才能勉強下地行走。
期間陶然之、楊雪禮、何染、魏無羨、賀章、陳薇都來看過他,陪他聊天,給他讀書、噓寒問暖殷殷關切,韓瑤更是沒課的時候就往醫院跑,讓陸山民倍感溫暖。
陶然之放下果籃,關切的問道“怎麼樣”?
陸山民坐直身子,“謝謝老板關心,已經好多了”。
陶然之笑了笑,開玩笑道“好多了就好,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老馬得找我拚命”。
陸山民含笑道“馬教授隻管我學習,其他的一概不管”。
陶然之哦了一聲,“那到也是,反正你殃及不到他其他學生”。
陸山民避開陶然之的目光,自己的世界和他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這一次的受傷讓他產生了擔憂。他很理解陶然之,一個專注學術的老教授帶著一幫弟子與世無爭,自己的出現攪亂了他們以往的安心治學的氛圍,特彆是這次受傷,韓瑤相信是魏無羨的原因,但陶然之絕對不會相信。
陶然之淡淡問道“能下床了不”?
陸山民點了點頭,“老板,我沒那麼脆弱”。
陶然之笑了笑,“到樓下走走”。
陸山民跟在陶然之身後出了病房,來到醫院樓下的草坪上,陸山民仰著頭張開雙臂深吸一口氣,一臉的愜意,在病房裡呼吸了一個星期消毒水的氣味,戶外的空氣,格外清新。
陶然之推了推厚厚的老花鏡,“你心情還挺不錯”。
“劫後餘生的感覺就像在沙漠裡走了三天三夜看到了一汪清泉,雖然過程很可怕,但結果帶給人的欣喜,世間少有”。
陶然之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不知苦哪知甜,不知死哪裡又會知道生的寶貴,沒有艱難困苦的對比,又怎麼會感覺得到成功的豪邁喜悅”。
說著停下腳步,轉身看著陸山民。“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去體會人生的那些大苦大悲、大喜大樂,有的人隻需要帶著理想和目標踏踏實實平平淡淡做完一件事就夠了”。
陸山民怔怔的看著陶然之審視的眼神,看來今天不說出個所以然來,他是不會放心的。
“老板,我不會利用同門師兄弟的感情去綁架他們”。
陶然之繼續邁步緩緩前行,“你對他們的印象如何”?
“老板的眼光很好,他們不僅個個是天才,而且重情重義,雖然與我認識的時間尚且短接觸不多,但都真心實意的把我當小師弟”。
“德才兼備,以德為先,一向是我選人的標準,除了你是走後門之外,他們都經過我長時間的考察”。
陸山民厚著臉皮說道“我雖然是走的後門,但也符合了您的標準”。
陶然之眯著眼看了一眼陸山民,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並不這麼認為。“他們是天才,也是看中同門之誼的有德之人,但也都還是單純之人”。
說著頓了頓,“他們聰明,但並不是生意人。”說著看著陸山民的眼睛“知道這裡麵的區彆嗎”?
“師兄師姐們更多是偏向技術的人才,沒有生意人那麼狡詐”。
陶然之搖了搖頭,“要比狡詐,楊雪禮在金融市場的狡詐超過了絕大多數生意人。這裡麵真正的區彆在於他們有底線,而生意人沒有底線。”說話中在“沒有底線”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為了錢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的生意人我見多了”。
陸山民苦笑道“老板,我是那樣的人嗎”?
陶然之盯著陸山民的眼睛,“仔細想想,把你這些年的經曆都想一遍,然後再告訴我是不是”。
陸山民呼出一口氣,微微仰起頭,麵色剛毅而無奈“我承認,相比於五年前剛離開馬嘴村的我,我已經不是那個我,但我堅信我還是那個我”。
看著陸山民的此刻的表情和氣質,陶然之有一種錯覺,這不是一個二十五歲的年輕人,而是一個曆經滄桑戎馬一生充滿悲壯感的滄桑男人。
“我不止一個夜裡拷問過自己,我想不想這樣做,我能不能這樣做。我很清醒的知道我不想這麼做,但我也很清醒的知道我不得不這麼做”。
“人生最難的事情莫過於做選擇,特彆是這個選擇關係到彆人的時候更是難上加難。以前在山裡,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哪怕選錯了也波及不到他人。但是現在的我麵對的選擇越來越多,所涉及到彆人的選擇也越來越多。我不是一個人,我代表著一群人,儘管我是個沒有夢想的人,但我早已承載了很多人的夢想。我已經彆無選擇”。
陶然之嘴唇抖了一下,“他們都是我這輩子最得意的弟子,本有著無比燦爛的人生,我老了,躺在病床上的應該是我,我不想有一天去病床旁看他們”。
陸山民無奈的笑了笑,“老板,我也是您的弟子”。
陶然之苦笑一聲,“你說得對,人生最難的是做選擇,馬國棟這個老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