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輕笑了一聲,“這很難說,連我自己也有些說不清”。
“老神棍曾經說人和樹一樣,越老皮越厚,你這隻老王八是我見過最不要臉的”。
“陸山民”!話音剛落,一道厲聲嗬斥響起,姍姍來遲的劉希夷還未站穩腳跟,怒聲道“沒大沒小,老先生是你的師公,你沒爹娘教,難道你爺爺也沒教過你怎麼做人嗎”!
陸山民嗬嗬一笑,笑聲帶著些放浪猖狂,“曾經有人說我循規蹈矩迂腐不堪,到今天我才明白,我和我爺爺一樣都不是腐儒,他老人家若是在,以他的水平,一定會罵得更痛快快”。
“你、”!劉希夷氣得吹胡子瞪眼,反倒是被罵的老人置若不聞。
海東青的目光停留在陸山民的側臉上,陸山民口中的有人似乎說的就是她。的確,在她看來,陸山民有時候就是個食古不化不懂變通的傻子,不過此時看到他臉上與之平時大不一樣的壞笑,突然覺得他也沒有那麼死腦筋。
“我說得不對嗎”?陸山民不急不緩的譏笑反問“弟子?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有把你的弟子當成自己的子女嗎?人情味兒?我親眼看見贏恬死得有多慘,心脈儘斷,還被灌了毒藥,跗骨蝕心,七竅流血。而這一切,都是拜你這個師傅所賜”。
老人歎了口氣,沒有說話,似乎被陸山民說中了痛點,麵具遮著麵龐看不清表情,古井不波的眼睛微微側視,避開了陸山民譏諷的目光。
劉希夷冷哼一聲,“每個人都該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人,若不是老先生力保,他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該死了”。
陸山民沒有理會劉希夷,譏笑的麵龐漸漸變得冷酷。“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老人悠悠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這個問題你父親也問過,既然你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又何必再問呢”。
“我母親到底是不是你害死的”?陸山民依然堅決的問出了口。
空氣中再次安靜下來,老人久久沒有回話。良久之後才說道,“我曾經不止一次阻止她,甚至拿斷
絕師徒關係威脅她,但仍然沒能將她攔下。”
陸山民冷冷的盯著老人,胸中勇氣一股豪氣,母親果然如他所料那樣,巾幗不讓須眉。
“是不是你害死了她”?!
“我說過,你母親是我最疼愛的關門弟子,我無心害她”。
“我不是在問你有心還是無心”!
老人悠悠道,“在一盤錯綜複雜的棋局中,人人爭當執棋者,但人人也都是棋子,一入棋局,生死難料”。
“我隻問你,是!還是不是!”?
老人對視著陸山民滿含恨意的目光,喃喃道“我說不是,你信嗎”?
“不信”!老人嗬嗬一笑,像是在自嘲,也像是看開了什麼。“那就是吧”。
陸山民強壓著動手的衝動,“一切因你而起,你彆得清乾係嗎”?!
老人苦笑一聲,“你說得對,若不是因為我,她確實不會死”。
“所以,你就不必假惺惺的說教了,因為早晚我會把你們全部連根拔起”。
劉希夷上前兩步,說道“陸山民,沒有老先生的安排陸晨龍和你母親根本就不可能相識,你以為還會有你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未免太不講道理了”。
老人擺了擺手,示意劉希夷不用再說。“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我們幾十年上百年的積累,所擁有的力量遠遠超過了你的想象。見好就收或許還有挽回的空間,再進一步,你和你所在乎的一切都將會化為烏有”。老人的語氣溫和慈祥,就像一個老人對子孫的殷殷忠告。
說完,老人拂了拂衣袖,轉身離去,“放手去做吧,希望今天你能殺了呂家和田家的家主,活到與我過招的時候”。
劉希夷無奈的搖了搖頭,“陸山民,你以為我們真害怕那個所謂的‘戮影’嗎,當初老先生之所以極力提出以你為棋子釣出‘戮影’,不過是為了給你續命而已,其實從你爺爺違背當年的協議放你出山開始,你就該死了。他這一生從不做違背原則的事,唯獨為你們陸家違背了好幾次原則,你怎麼就不知足呢”。
“這麼說來,我反倒該對你們感恩戴德囉”。陸山民仰天哈哈大笑,“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簡直是不要臉到極致”。
劉希夷一口氣賭在胸中,良久之後歎了口氣,“乾我們這一行,性命本就朝不保夕,你不該把你母親的死算在老先生身上”。
“不算在他身上,那該算在誰身上,不僅是我母親,還有陸家,還有我爺爺到死都不得安心,還有、還有、、”陸山民極力的克製住自己的情緒,“還有葉梓萱,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劉希夷眉頭緊皺,無奈的搖了搖頭,“你還太年輕,很多事情,如果你能能活得更長,或許到你老了才能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無辜的,這一切的一切,是一個時代,一個潮流所造就的,並不是某一個的錯。”
說著頓了頓,“最後給你一個忠告,你所要對抗的不是某一個人,而是一個時代,好自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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