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瀘州到京城要十幾日的路程,祭祖過後,薑家一行終於動身。
春末雨涼,寒津津的氣息令人不適。
眼看還有半日就到京城,薑平打算在驛站停留休息,老夫人卻著急進京,一行人便冒雨趕路。
結果老夫人的馬車輪子崩裂,隻好在雨中停留,等人將馬車修好。
急雨中,後方突然傳來馬蹄和車輪轆轆之聲,薑念掀開車簾往外看去,隻見拐彎處行來一隊人馬,雖在雨中,卻個個整肅警敏,煞氣凜然。
隊伍中間,四匹高大健碩的黑馬拖著一輛寬大馬車,車簷下的金鈴在驟雨中劇烈的搖晃,發出清空的脆響。
興許是感到隊伍的速度慢了下來,馬車裡的人出聲詢問,“何事?”
聽見詢問,駕車的侍從答道:“國師大人,有幾輛馬車停在路上,好像是車輪壞了,路被擋住了。”
馬車裡的人伸出手,掀開暗青花紋的蜀錦車簾朝外麵看去,卻正正撞上一雙春露般明亮灼人的眼睛。
男人狹長的雙目微眯,薄唇透出一種對世事的疏離和淡漠。
薑念心口一緊,她竟然會在這裡遇見國師陸墨然。
國師陸墨然,本是空無真人的關門弟子。
慶昌十六年,天災人禍頻發,他奉師命入朝進龍珠,以保大越氣運不滅。
自他入朝,國力果然日漸鼎盛。
百姓將他奉為神明,陛下也對他深信不疑,連軍機要政都交予他來處理。
陸墨然及司天監的影響力逐漸滲透大越上下。
世家權貴對他又懼又怕,卻又不甘被打壓,背地裡說他是妖人禍國,陰謀與刺殺從未停止。
明麵上又假意迎合,想方設法讓家族子弟進入司天監,找機會窺探國師的隱秘。
可司天監選人不看家世,不問學識,不分男女,隻看機緣。
幾年來,也隻有寥寥數人成為陸墨然身邊的“侍經人”。
而薑玉就是其中一個。
想到薑玉前世借著國師的權勢對自己的打壓,薑念麵色陰沉下來,陡然放下車簾遮住對方的視線。
她得想辦法知道國師到底看上了薑玉哪一點,好想辦法阻止。
不過這件事不能著急,免得被國師察覺。
那邊的陸墨然見那少女臉上一閃而過的忌憚和防備,眉頭微微動了動。
他身邊坐著的道童笑嘻嘻說道:“這個小娘子倒是特彆,沒對師兄露出崇敬癡迷來。”
那邊薑平見車夫遲遲修不好馬車,想讓家丁去請來人幫忙,誰知往對方的馬車上一瞄,居然是司天監的徽記,嚇得他連連催促馬車讓路!
可見薑平對這位國師有多麼忌憚!
道路暢通,陸墨然的馬車毫不遲疑的走了,連看都沒看薑平一眼。
薑平一直躬身恭送國師離開,才回到馬車上。
坐在後麵馬車裡的丫頭們,好奇的張望,“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國師大人?竟生的如此好看?”
“好看有什麼用,他是道士!”
“道士不可以還俗嗎?”
“陛下怎麼可能讓國師還俗!”
“是啊,陛下苦求長生,全指望國師呢!”
丫頭們一陣惋惜歎氣。
···
午時過,一行人進了城,早有薑府的人過來迎。
馬車一直行到薑府二門才停下。
雨勢漸小,薑念扶著清兒的手下了馬車。
油紙傘下,她穿著素淡的雨過天青色綃紗儒裙,銀線繡製的暗紋如水波流動,漫不經心中,便透出從容和尊貴來。
前來圍觀的薑府眾人,都有短暫的愣神。
她們隻聽說薑念的相貌,像極了她母親陳氏,但不少人都沒見過陳氏長什麼模樣。
不過,能讓當年的大老爺隻一眼便決定娶回家的人,定是一副驚世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