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朝中舉步維艱,娘娘您作為他的枕邊人,也該為他考慮才是。”
事情說開了,魏舒華也就恍然明白過來,這又不僅僅是她肚子裡少塊肉的事,更是能令朝堂動蕩,社稷不穩的事。
魏舒華徹底靜下來,目光呆愣地盯著前方,突然痛哭出聲,嗓音哀傷至極,令聞者悵然。
喪子之痛,非為人母不能理解。
哪怕藺赴月是受人之托,也覺自己萬分殘忍,竟要一位母親審時度勢,暫時放下心中之痛。
藺赴月眼瞼低垂,掩下了眸裡閃爍的淚花,轉而啟開麵前的木盒子。
裡頭是一塊小小的牌位,大概是尋常靈牌的三分之一,但雕工精致,漆色勻調,上以金筆書就,“趙胤之”。
一見這三個字,魏舒華徹底呆住了。
“你怎麼知道……”
太子對長子報以厚望,尚在腹中時便為他起名趙胤之。
胤者,天地之幸也。
父母對他的寄望反倒成了促他早夭的魔咒。
藺赴月將小小的牌位取出來,放到魏舒華懷裡,“尋常未出生而早夭的皇室子嗣不可私設牌位,但太子親自為他提字,托我轉交給娘娘。”
魏舒華低頭看,蒼白纖弱的長指撫上那一個一個金字。
的確是太子手筆。
魏舒華抱緊牌位,淚如雨下。
這些時日以來,魏舒華對太子幾多抱怨,她時常在想,若非他牽扯黨爭,自己的孩子又怎麼會死,若他很得皇父寵愛,自己的孩子興許也不用死……
人清醒時尚且能保留的幾分理智到此時蕩然無存……魏舒華根本控製不了自己,被悲傷和仇恨蒙住眼睛的她,一心將所有錯處都怪罪在最親近的人身上,反而忘了受她冷待的太子也是孩子的父親,他也正飽受喪子之痛!
魏舒華甚至不敢去想,那些不被妻子理解的日日夜夜,他是如何忍住心中劇痛寫下這三個字。
趙胤之。
不帶任何頭銜與爵位,他就隻是父親母親的愛子……
魏舒華痛不能抑,哭到肝腸寸斷。
藺赴月感同身受,卻強忍著不敢落淚。
哭一場也好,哭一場就能疏解幾分,省的悶出心病來。
她悄悄從臥房退了出來,轉身看見青天白日時才長長歎出一口氣,忍了許久的眼淚奪眶而出。
藺赴月有些狼狽地擦著,眼前忽而伸出一隻勻調有力的手,送來一方錦帕。
她抬眸去看,眸中的淚花令她視物模糊,但那一瞬,藺赴月仍看清了他片刻的動容和心痛。
心痛什麼?
像他們這樣位高權重的人,究竟會心痛什麼?
許是這些話悶在心裡太久,她幾乎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裴大人,你們這樣的人體味過喪親之痛嗎?若是體味過,就該明白,有時候一心複仇的人背負的是怎樣的哀和不得已。”